二楼已经坐下七七八八的人,顾长安登楼后立刻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原本喧闹的声音都小一些,许多人窃窃私语,目光不停往他身边打量,鄙夷、不屑、好奇、探究,无数不同的眼神汇聚到他身上。
顾长安能上到二楼,那就说明楼下的梁祈仁是同意的,这里面有什么原委他们不清楚,因此并没有人贸然出声阻拦他,但同样的没有一个人和他说话。
集几十道目光于一身,顾长安面不改色,晃着扇子走到窗前一个桌前,那位置只坐下两人,还有空位。
“借个坐,方便吗?”
不等两人回答,顾长安就一屁股坐下。
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和顾长安说话,直接起身体离开,换到其他位置,这一幕引得不少人笑出声,才女们还能矜持一些,拿着手帕捂嘴低笑,才子们就没这么多估计,笑声中的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什么事情引得各位如此开怀?”梁祈仁拾级登楼,笑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说来也让祈仁开心一下啊。”
随着梁祈仁登楼的还有七八人,其中最惹人瞩目的是一个身穿湖绿裙裳的女子。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当真是一个气质出众的绝美女子,落在顾长安眼中那就是卧槽,这姑娘真漂亮——若给他些时间,他倒也能搜肠刮肚找出一些形容美女的诗词,但是乍见之下,他能想到的只有最直接的漂亮两个字了。
看到梁祈仁几人,楼上众人纷纷起身,笑着打招呼,却也绝口不提之前的事情——他们可不像梁祈仁这样包藏祸心,他们对于顾长安的态度是鄙夷不屑,然后敬而远之,让他们一起嘲讽顾长安可以,但要单独一个人说出来,他们犯不着做这种当面得罪人,还是得罪一个纨绔的事情。
“这位是风绝华风小姐。”梁祈仁指着那湖绿裙裳的美女说道:“对于风小姐的才名,我想不用我多赘述吧?今晚咱们的上弦诗会能有幸请来风小姐,当真是蓬荜生辉。”
其余人,无论男女都热情和风绝华见礼——就算美人相轻,在这种环境下也要表现出自己的知书达理才是。
就连顾长安也多看风绝华几眼,这样的美人,还是个才女,有几个男人不喜欢,也难怪自己这样的草包都会跑她面前卖弄才学。
梁祈仁和风绝华登楼,立时就成全场焦点,也就无人顾得上独坐窗前的顾长安。
风绝华环视二楼,便也看到顾长安,不过她的神色极为平静,没有任何情绪,讨厌、意外、鄙夷都没有,只一眼也就转向别的地方。
在梁祈仁的邀请下,风绝华和他以及几个在场身份较高的人坐在上席,梁祈仁也注意到坐在窗边的顾长安,本想拉他也过来同坐,也好近距离让风绝华解气,但考虑到风绝华未必愿意和他同桌,便作罢。
人员到齐,诗会也就开始,诗会嘛,大家不可能坐一起划拳喝酒,你五魁首我八匹马的,那是要吟诗作词的。
每次的诗会都要有一个主题,这一次诗会的主题是酒,这是一个非常大众的主题,流传下来的诗词非常多。
先是梁祈仁作一首七言律诗,作为开场头篇,诗文中规中矩,但更符合诗会的气氛,要是你上来就作一首将进酒,之后大家还能愉快玩耍吗?
一首诗作完,大家点评一番,然后喝彩一番,诗会就正式拉开帷幕。
诗会采取的是轮流作诗的方式,每个人都要作诗或词,轮到谁作不出来便要罚酒一杯,然后继续往下,作出好的词曲还需要一旁的歌姬弹唱出来——不少秦楼楚馆的当红词曲都是从这些诗会上传出来的,甚至一些花魁还会花钱让人作词传唱,提高自己的名气。
一连几首诗词,都算不错的作品,于是气氛一轮高过一轮。
终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风绝华身上,她是清江城首屈一指的才女,今晚来到上弦诗会,不作诗词也说不过去。
万众瞩目,风绝华也不扭捏,浅笑道:“那我就献丑了。”
提笔便在身前的宣纸写下醉花阴三个字,字迹娟秀,清隽如其人,勾的无数人伸长脑袋往她那一桌看去。
接着便不停留,一首词跃然纸上,上阙方出,已引得喝彩声无数,直呼好词,一些坐得稍远,看不到内容的人也不停答应她到底写出什么。
等到下阙写完,梁祈仁立刻笑道:“风小姐不愧是咱们清江第一才女,出手不凡,这首醉花阴一出,今晚折桂者非风小姐莫属。”
言罢将这首醉花阴读出来,引得众人惊叹,他又让书童把词抄录一遍,交给歌姬弹唱。
风绝华面上浅笑谦虚,心中却也有几分得意,这首醉花阴虽不是她作出最好的诗词,但仅从这次诗会来看已经是佳作。
毕竟只是一个小型的诗会,这样的诗会清江城少说也有十个八个,要不是这诗会里的梁祈仁还有些名气,他们这个上弦诗会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人参加。
要真说才子如云,那还要等到七夕、中秋、元宵这样的大日子,那时城内外都会整夜整夜举办各种活动,无数才子书生,花魁美人齐聚,游船画舫占满清江江面,城内外张灯结彩,热闹程度难以言述,那时往往一晚就能诞生好几首传唱一时的佳作。
丝竹管弦伴奏,婉转的配乐中歌姬唱出这首醉花阴,场中人无论是谁,无论真心假意,都是大为惊叹的表情,表示这首词实在是上品。
梁祈仁端着酒杯环视二楼,注意到坐在桌边的顾长安。
顾长安低着头,专心对付自己桌上的糕点。
诗会上的糕点本是点缀作用,没有几个人真会大吃二喝,但是顾长安不同,他又不会作诗作词,也不太懂诗词的好坏——李杜苏辛这种级别的诗词他一听就知道是佳作,张宗昌这种人作的诗他一听就知道是笑话,但是普通的诗词,他反而品不出好坏了。
他不会作诗作词也罢,旁边人还不和他聊天,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他不吃干什么?
梁祈仁注意到顾长安,便笑道:“三公子,这么长时间,也没见三公子出声,今晚这么多好友齐聚这里,三公子也发表一下意见啊。”
“什么?”顾长安抬头,眼神迷茫。
梁祈仁笑眯眯道:“词啊,风小姐作的这醉花阴,你品品如何?”
“好词,好词。”顾长安脸色不变的说道:“千古佳句随手拈来,风小姐不愧是咱们清江城第一才女,佩服,佩服。”
众人面面相觑,你还敢再敷衍点吗?
梁祈仁笑的开心,一旁的风绝华却有些不开心。
上次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烦心,
她本不愿和这个顾长安有任何交集,最好是老死不相往那种,但这梁祈仁今晚不但邀请自己还请顾长安,还让顾长安这个出名的草包点评自己的词,他想干什么?想恶心自己?
瞬间对梁祈仁的好印象下降许多。
女人心海底针,梁祈仁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原本想讨好风绝华,这还没让顾长安作诗出丑,风绝华已经开始讨厌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