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水深得很,老朽挣扎不过才急急脱身,转运使大人还是为自己的前路做好打算吧。”柳老爷子端坐在主位上,说的时候虽然含着几分笑意,但说出来的话确是棉里带针。
“多谢大人指点,下官明白了。”看来江父还是很敬重柳老爷子的,句句话带着感恩,说起来他们都算是和硕亲王一党的,但是不同的是,江傅臣是攀着高枝搭上的和硕亲王,而柳恒衍却是被和硕亲王拉下水的,他平生最恨的就是拉帮结派,和硕亲王有意拉他下水,他便请旨借故回老家养老送终,没成想还是在这里遇见了江傅臣。
自与柳小姐相交之后,江洛离便以此为由频繁出门相会,两人形影不离倒像是亲姐妹,江洛离也像是回到了长姐还未出嫁那时的日子。
“阿离,从前在京城,很多接近我的人都是因为我祖父是礼部尚书,我爹爹是国子监,你莫非也是如此?”柳卿宜有些不愿相信地问江洛离。
“唉,算了,即便如此,你也是我迄今为止遇到过最懂我的人,其他的又有何相干的呢?”柳卿宜像是不愿听到似的将事情转到其他地方去了。
“我同你交好,从来都不是因为你是礼部尚书的孙女,国子监的女儿,而是因为你是柳卿宜,即便你没有了显赫的家世,你我之情依旧如此。”江洛离眼里闪着光说出这番话,很是真心,这确实也是江洛离的心里话,这个柳小姐本身所具有的人格确实闪耀着光辉,值得深交。
“真心?”柳卿宜既欣喜又有些不大相信。
“我待你就像我对待长姐那般真心。”两个心思单纯的小姐在这个春日结下了情谊。
两人漫步于柳府的后花园,丫鬟端着精致的糕点一路随行,江洛离想起这个柳小姐打京城而来,对京城贵胄之间的事情肯定清楚得很,便不禁发问。
“卿儿,你觉得和硕亲王家的世子是个怎样的人?”
“和硕亲王府可不止一个世子,不知你问的是哪一个?”柳卿宜拿着着糕点转头回。
“他,名唤淳颖。”江洛离凭借和硕亲王福晋的一句话记住这位世子的名字。
“是淳颖世子,淳颖世子这个人心思细腻,看似纯良无知,实际腹黑,什么都能做,只是不愿没入俗流,更不愿害人。父亲曾同我说过,这个世子具有将相之才,所有的愚昧无知是他的伪装,他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人精得很。”
“爹爹说这个人在韬光养晦,隐藏自己的锋芒。”
“狼子野心?”
“倒也不至于。你问他做什么?”
“哦,那日府中一见,觉着这个人不简单。”
“罢了,聊些好玩的吧,这苏北可有什么有趣之物吗?”柳卿宜把话题引向了别处。
这个和硕亲王家的世子倒是引起了江洛离很大的兴趣,她想看看这个看起来天真灿漫,无拘无束的少年公子会有怎样的人生进程,毕竟生在帝王家,许多事情还是不能顺意。
说着说着,院里进来一位蓝衣公子,目若朗星,尚余孤瘦雪霜姿,约莫着比柳卿宜大几岁。
“林英哥哥。”
来人被叫停了脚步,打眼找到了声音的主人,也就是柳卿宜,原本透着一股寒气的脸有些被温意清扫,露出一个尽可能温柔的笑。
“有些话需尽快说与太公,好做定夺。”行色仓促,似乎事情有些严峻。
“你便去吧!”柳卿宜也识是非,没再多问。
待她说完,林英便往中堂匆匆走去。
待林英走后,柳卿宜的话题便大转至此,反正话里话外全数都是‘她的林英哥哥举世无双,这些世家公子没一个比得上他的。’眼见柳卿宜已经无心再聊其他的事情,便告礼回府。
林英是原先柳老爷子下属文官的儿子,只可惜父母双亡,年幼的林英便被柳家收为养子,勤习武艺,年少成名,在练武场单挑几位世家公子却丝毫不落下风,一身的少年英气,更是被先帝点了名的巴图鲁。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林英从中堂里屋挑帘出来,正好对上柳卿宜一张很是紧张的小脸,他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的神色。
“林英哥哥,方才为何如此着急,可是京城有险?”柳卿宜追在他身后问。
“是老家有些事情未处理妥当,这些你不用担心。”林英也偏头回答。
“那便好,我还以为是爹爹传来什么坏消息了。”
“京中尚好,父亲也无碍,小姑娘思虑过多容易生出病来。”说完轻轻刮了刮柳卿宜的鼻尖。
“林英哥哥,前些日子你说到苏北你便带我吃遍这里的珍馐美味,算数吗?”
“那是自然,现在就去。”
两人带着家丁出门,原本柳卿宜出门总是要带着许多的侍卫随从柳家才放心,但是都知道这一次小姐是跟着林公子出门,有林公子在,小姐一定不会出事。
街上恰巧是苏北的灯节,满大街都是高挂灯笼,到处一片灯火通明,柳卿宜就算是在京城也没见过如此繁复多样的花灯,女孩子很是好奇,很是欢喜,这边看看那边瞧瞧,林英跟在身后看着她挑选着东西,熟练地拿出银两付钱,家丁们都快跟不上,只能远远地瞧着。
灯节过后,整个苏北城更甚繁荣,戏园的排演场数也多,来往的客人一票难求来听曲,也算是从前打下的好口碑,江洛离和柳卿宜相约听曲。
“听曲,不知从前在京城听到的昆曲是否地道,今日正好一试。”柳卿宜拉着江洛离的手进了戏园,身后围了一大圈的仆人侍卫,两人入座。
柳小姐倒是很好的兴致看着,而江洛离显而易见就不是来听戏的,目的不纯,心不在焉,满眼打瞧着找人,说好的今日碰面,这些时日府里事多繁复,父亲不让江洛离频繁出门,这一点让江洛离很是忧愁,只好假借柳卿宜的名得以外出,来到戏园与凛雀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