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要带我去哪啊。”
“去一个地方,一个可以看得到雪的地方。”
“那个地方在哪。”
“荆楚。”
“姐姐,那你给我这个做什么?”
“这是梅花的种子。你今日种下去,等到花开时,我定会回到这里,带你去看雪。在此之前,你休要离开此地半步。这是我们的约定。”
“嗯……那姐姐你现在要去哪?”
“回去铸一把剑。不会太快,但也不会太迟。你就安心等着,我定不会食言。”
“好,那我等你。”
熊熊烈火,将这个誓言吞没。时隔数年,再由另一道涅槃之火,将这个誓言在脑海中再次映起。虽很残缺,也很短暂,却也在了少年的脑海中停了片刻。
洛飞羽他在梦中就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往事如烟,几番回转在他的梦里,缭绕着不肯散去。这个梦又特别长,但是梦中的每件事都很短暂,短暂到只是匆匆一瞥,便雾消云散。
但一个极其低沉而可怖的声音,却隐隐在记忆身处回响……
“蛊虫入蛊偶,万祸皆消散。为梦皆入骨,同根问死生……”
“汝为……吾执之棋……”
“贪……狼……”
……
二日后。
入秋的江南,即便是雨夜也未坠下那抹皎白的月。就好像一个任性而又张扬的女子不愿意摘下自己华美的头饰那样。她倾尽了自己所有的光芒,倾洒在了颁布禁火令的姑苏里,给这夜晚本该漆黑的姑苏城带来了一抹淡淡迷蒙的光亮。
一对少男少女坐在了晓风残月湖心亭中。少年吹竹叶,少女抚琴,琴瑟和鸣,将江中的月色惊起了阵阵涟漪。待曲终了,少年撒手飞下了柳叶,任其于湖水中浮沉,而少女则是望了少年一眼后,又续弹了一曲。
“你这出去一趟打听到的这些事,可是真的么?而不是为……你的母亲开脱些什么?”任韶华展开了折扇,朝着少女问道。
柳逐愿弹琴的芊指停了一下,抬眼看向了任韶华,哭笑不得:“自我回来时起,你就已经问了二三十遍了,我句句无虚言,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更何况,自父亲出走后,母亲极力想要维持好柳月山庄一步一步在姑苏建立起的盛名,为此甚至不惜摆下她高贵圣女之位,投入江湖乱流之中。若她能知火啼将会涅槃,定不会去派他去守洛公子的,这样做,无异于将柳月山庄拽入深渊。”
任韶华叹了口气,苦笑道:“……好吧。只是你说,这世上竟有这般离奇的药物,能令持剑者激发潜能,进而让凤剑涅槃……”
“嗯,这个丹药,据说乃是三百年前,西泊国人戮凤凰鸟取血炼制而成的。但自叛军破城,西泊国灭,此药也就消匿世间,却没想到在此时重现江湖。我们是被人摆了一出,下了一招诡棋,但不知这人是谁。”柳逐愿也随着任韶华叹了口气。
任韶华眉头紧锁,想要说些什么却到嘴边又咽下。良久方才开口道:“炼这丹药的人,你可知是谁?”
柳逐愿不答,而是望向了寒山寺的方向,同时又指了指地下。
任韶华一怔:“寒陵……”随即脸色大变:“你是说,西泊国,国师?”
柳逐愿点了点头,安慰道:“你也别难过了……我这几日来,都在为他抚着《冥阳》,勾住了他的魂魄,再配上你的还阳丸,他目前还是死不了。现在就等一个变故或是……他的造化了。”
“造化吗……”任韶华惨笑一声。若是谈到造化,那洛飞羽他自身的“造化”,也未免太弄人了些。
忽然冷风吹来,带着不属于秋天的寒意,将任韶华的心吹凉了半截。
柳逐愿被这风一吹,顿时打了一个激灵,赶忙抓起了旁边的黛色裘袍,起了身来到任韶华的身旁,将裘袍披到了他的肩上。任韶华方才醒悟过来,静静搂着柳逐愿的瘦肩沉思着。
柳逐愿靠在任韶华的肩膀上,也同样在想着心事。却在不知不觉间,蝉声微微鸣起了,在秋雨中显得格外突兀,又显得格外凄凉。这种凄凉,是在感慨夏天的短暂,也同样是在诉说,这将是它们在这一年最后的声响。
“蝉声将要沉落了,毕露伏寒将要笼罩大地,寒陵也终要启了……他却还没能醒来。”任韶华听到了蝉鸣之声,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楼兰昔日盛景是他的执着,却终敌不过天道么……”
柳逐愿刚想要说些什么,却像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抬头朝一个方向望了去。那是一个住房,居住着寻常弟子。可此刻的住房上,升腾着氤氲剑气,那是与姑苏软绵如柳的剑气所格格不入,同时混杂了许多剑气的剑气。
虽剑气混杂,却实为一道剑气。
见此,柳逐愿不由得喜上眉梢。
“我们出亭子走走吧。”柳逐愿笑着对任韶华说道。
任韶华叹了口气,沉闷地点了点头,拿起搁置在一旁的伞想要撑开,却被柳逐愿给制止住了。
“雨停了,何须用伞呢?”
任韶华睁开眼错愕地看着柳逐愿,却看见了一双笑盈盈的凤眼。他抬起了头,却觉夜如水洗,雨后的夜天,星曙悄悄地从黑幕里探出了脸来。
但他没注意到的是,北斗七星其中的一颗星星格外明亮。
……
低沉可怖的声音逐渐淡去,慢慢的就听不太清了。洛飞羽感到自己腹及丹田传来一阵饱痛,一阵杂七杂八的剑气狂涌,将他体内的不入流的内劲和灼痕皆抚没净。剑脉上已损伤的地方,正在慢慢愈合。
洛飞羽猛然惊醒,瞬间坐起来,又被月光晃了眼,仰头躺了下去。
他感到自己体内已无异样,就是有些虚脱无力。在身上摸了摸,也没有了一丝灼痕。
“这是……地府吗?”洛飞羽自言自语着,扭头看了看四周,看起来也就只是寻常的住宿而已,心中不由得升起疑惑:这地府怎与书中描绘的有些不同?凭借着外头透进来的月光,洛飞羽能从一旁的木桌椅上边看到,一只柳叶和一勾弯月所构成的图案,这个图案不是别的,正是柳月山庄的宗门图案。
洛飞羽见状,脑海中恍然闪过自己闯七剑时的情景,一骨碌地爬起,怒气冲冲地道:“这狗日的柳月山庄,就连死了后到了地府,也不愿放过我,这他妈什么仇什么怨啊?”说完,随手拿着枕旁的一只瓷碗,朝着那图案抛了过去。
瓷碗碎裂开来,一股浓重的药味弥漫,洛飞羽感到有些呛鼻,略微在床上活动了下筋骨,发觉已无大碍后,便要起身穿鞋走出门外。
可当他要走到门前打开门时,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