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木槿快要失去知觉时,一只手手揽住了她,带着她向上浮去。木槿早就听说过,这忘川河水任谁进去都要被剥去一层法力的,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拉她一把呢?
木槿感觉自己心跳都快停了,当然她已经不确定这些年自己还有没有心跳了,或者,她从一开始到底有没有心跳呢?
还真没有注意过,不过,应该,是有的吧......
一离开河面,两人身上的河水便自动脱离,重新落入了河中。到了岸上,木槿努力了好一会儿才睁开了眼睛。她当然不会天真到去问“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但是,当她看清捞她上来的玄烬时,她还是很庆幸自己这副百折不挠的躯体还没有消散。
鲜红妖冶的花丛中玄烬一身黑衣站得笔直,这会儿正沉着脸居高临下地看木槿。看到玄烬黯淡的目光,木槿心中咯噔一下,她从未见过玄烬这幅神情——何况还是对她的——这种目光就好像在盯着一个犯了错的仆人、或者直接可以说是一个阶下囚。
方才的庆幸和激动一下子被这个眼神冲散了,木槿想起身,可她自己实在是动不了。灼烧的伤口本就不易自我愈合,又被削掉了大量法力,现在她只觉得浑身哪儿哪儿都很痛。她现在甚至连抬一下胳膊都十分吃力,只好就那样保持着上岸时的姿势,直挺挺的躺在地上,也盯着玄烬看。
“是不是你?”玄烬问她的语气淡淡的,听起来有点冷。
木槿不语,果然他也怀疑是自己背叛了他。既如此,解释也便没有什么意义了吧。
玄烬等不到她回答,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变得更加幽暗。他屈膝在木槿面前蹲了下来,一手捏住她的脸颊,拎着她,强迫她坐起与自己正视,忍着怒气沉声问道:“孩子......是不是你故意的?”
他在说什么?木槿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他,他竟然是这么想的吗?
可是她这幅表情在这时候的玄烬看来,却更像是谎言被揭穿的不安和心虚。玄烬心中自认为得到了答案,看上去有点失望,冷声说:“果然......你是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留下来。”玄烬说着话,手下用力似乎想要直接将她这幅躯体捏得消散了去。木槿吃痛地皱了皱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一点,“不是......”
“呵呵呵——”话没说完便被玄烬一声冷笑打断了,不肯放过她,又将她提起了些,冷冷道:“我还没死,很失望吧?”
木槿觉得自己那早已不再跳动的心脏似乎抽痛了一下。为什么都认为是她?恨,为什么都觉得她会恨呢?她真的从来没想过恨谁啊。
这会儿木槿已经大概猜到了是怎么回事,玄烬此次应该是瞒着自己与天界作战了,却不料鬼族内部竟出了叛徒,与天界里应外合企图置玄烬于死地。
若说与天界联系的叛徒,那她作为原来的天界之神,自然是第一被怀疑的人选了。可她自从坠下天界,真的再也没有想过要回去啊。只有天地山河知道,当木槿看到活着的玄烬时有多庆幸。
可是,所有人毫无例外地都肯定那个鬼族叛徒就是木槿。包括玄烬。
玄烬语气冷冷地说:“他们,都需要一个交代。”
听到这句话,木槿突然想笑。她隐约觉得自己这是陷入了别人布的局中了,但她已经懒得去细想了,也不想再解释了。如果玄烬信她,再精心设的局也不会伤到她的,只要玄烬信她。
可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身上鞭痕触目惊心,忘川的河水几乎洗净了她周身的灵力。而玄烬的眼里有很多东西,却唯独没有对她的温柔。
长时间的朝夕相处,她把他当作依靠,当作寄托,她享受着他所有的温柔与呵护。可直到这一刻她才忽然想起,这个人是鬼族之王,是那个眨眼之间能让上天仙神直接消散的危险人物。在他的眼里,自己那点感情是多么可笑啊。一个想与天帝平起平坐之人,怎么可能为感情之事动心?
原来,之前种种不过是他无聊岁月中的一份消遣罢了。
是啊,不过是自己的一份妄想罢了......
想通了这些,木槿觉得胸口似乎没有那么难受了,痛还是会痛的,但已经不似方才那般了。或许,痛到极致反而感觉不到了吧。
她笑了。
玄烬看到皱着眉松开了她。因为失去外力,木槿整个人也软了下去,她咬牙撑住自己,勉强坐住,抬手扯下了项间那块白玉坠,坠子浸着她的血显得十分扎眼。
木槿几乎一字一顿地说:“以神族之血,鬼族之名起誓:木槿与你——玄烬,永世不复相见。”说罢,转手用力将玉坠投入了河中。
玄烬的目光似乎闪烁了一下,但最终也没有任何动作。
木槿笑出了声,牵扯到了伤口使得她痛到颤抖,她笑得反而更狠了。
地上那种蔓延整个河岸的鲜红妖艳的花朵此时沾上了木槿的血,开得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