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嶙峋和周是图猜得那中年人或不是偷窃贼,陈馈八可毫不知情。
陈馈八听闻周是图让他一身伤去金刚门博取同情,总感觉是在谎言欺人,故而犹豫;但周是图提醒他对方是个盗窃之人,他便不得不下场阻拦。不只是为了金刚门的横练之法,更是因为自己也看不惯这偷盗之举。
至于怀疑中年人是被冤枉的,陈馈八或许之前还曾有一丝怀疑,但当周是图说对方是盗贼时,他便信了,因为在他印象里周是图自是从未错过的。憨厚的他,从未想过周是图是在故意骗他。
陈馈八自然也知晓自己不是中年人的对手,他的想法也很简单:那五个人反正也没受重伤,我拖延一会儿,待他们缓过神来,六个人齐上总是没问题的。他甚至都未曾想过为何不是宋嶙峋下场。
当然,他更未曾想过,那被一招击败的五人是否还有勇气站起来再找中年人的麻烦。毕竟,陈馈八记得方掌门说过各门各派武功秘籍十不存一,想必他们对秘籍是看得很重的,绝对是再站起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只是……真的如此吗?
那中年人平白被污蔑偷窃,自是心中不爽,还未起一步,又被陈馈八叫住,回头望去,面色已是不愉。
陈馈八本想与中年人言谈,拖延一会儿时间,只是自己嘴笨,又不知如何言语,索性等那中年人开口。
中年人也不言语,等待些许,见陈馈八毫无动作,以为他心中有了惧意,又转身准备离去。
陈馈八见对方待走,急忙抄起门栓劈头打去。
金刚门五人使的齐眉棍,又称白猿母子棍,取白猿灵活多变之意,是以点、崩、戳、格、刁等技法组成的一种近身防守棍法具有长短兼施、倏忽纵横、前后出击、疏中带密、梢把兼用的特点。连这擅长近身防守的棍法都挡不住中年人一招,更遑论初习武艺不久的陈馈八。
那中年人见陈馈八招式直来直去,毫无变化,也不放在心上,伸出手掌迎上去。直到掌棍交接之际,方才感到棍风急促,知晓其上有莫大力道,连忙收掌侧身。
那门栓打在地上,直震得青砖裂纹;瞧得中年人心中感叹。
陈馈八直劈而下,正准备横撩;那中年人却早已看透陈馈八棍势,趁其旧力将尽新力未生,用掌在棍侧以巧劲一云。陈馈八立马被门栓上的劲道扯得立足不稳,踉跄几步,趴在地上。
中年人击败陈馈八转身欲走。陈馈八却记得周是图嘱托,不把自己弄个遍体鳞伤绝不肯罢休,立马爬起来,又冲将上去。
中年人面色已非不愉,而是不善。你污蔑我偷盗秘籍,自己不愿多事几番留手,当江湖规矩你既然输了就应当退下,没看到那金刚门的五人还躲在旁边不再上前吗,又冲将上来是何意思。
一念至此,中年人已不待陈馈八出招破招,而是掌运内力先行攻去。索性中年人记得陈馈八只是不知情仗义出手的路人,并未下杀手,只用了三成力道,击昏他以免得纠缠。
若是这一掌击中,陈馈八遍体鳞伤的目的想必可以达成。
可是偏偏这一掌被宋嶙峋拦下来了。
陈馈八愕然:宋嶙峋出手,说明这一掌那中年人是下了死手?可是看中年人动作不像啊。虽是不解,出于对宋嶙峋的信任,陈馈八仍是退后脱身。
这一掌打在一个武者身上,有内力滋养身体,自是无妨。可陈馈八身无内力,这一掌打下去实在难料后果如何;偏偏陈馈八那棍上的力道更深五人,却让中年人误以为陈馈八是武者中的好手。
宋嶙峋略一思索,便知晓对方心思,故而对其也无恶感。至于陈馈八,此中缘由只能日后对其解释,毕竟自己现在扮演的可是一个路见不平出手相助的陌路人,与其不熟!
“这位兄台,好大的火气。”
我现在的火气的确很大,中年人心道。平白无辜被人诬陷,本不欲多事几番手下留情,结果从那金刚门五人,到“路见不平”的陈馈八,再到眼前这个深不可测、一脸笑眯眯的陌生人;三波人一波比一波武艺高强(他现在还认为陈馈八是个武者中的高手……汗),最关键的是自己到现在都不知发生何事。
“你也想多管闲事?”中年人语气不善。
“侠义之辈,应当之举。”宋嶙峋说得毫不脸红,脸皮这东西是能传染的,宋嶙峋将自己厚颜无耻的变化推到秦近淮的身上。
中年人“哼”了一声,不再言语。他看出宋嶙峋同自己一般,是个踏入‘势’之境的好手,心中积攒的不忿全都爆发出来,与之打成一团。既然同为‘势’者,那再好不过,可以放开手打一场,发泄下这怒气。
中年人既下定决心,变掌为拳,携着拳风,便向宋嶙峋攻来。
宋嶙峋先是闪避,待摸清中年人所藏暗劲,便左格右挡,前招后架,愈发轻松。只是招架之时,心中也不免疑惑:之前金刚门五人武艺太低,未曾逼中年人使出真功夫;如今和自己交手,这中年人武功路数颇有章法,绝不似是散侠游客。但若这中年人身具门派,面对金刚门逼迫为何不抬出师门?
随着宋嶙峋招架愈发轻松,中年人也是心中暗沉。若是双方都是刚刚踏入‘势’之境的高手,不知彼此武功所附暗劲,只得闪避,万不得格挡。毕竟每一种暗劲都需要不同的劲道方能化解,而未曾真正领悟‘势’之境也只能身负一种暗劲,谁又敢去赌自己能挡得住?宋嶙峋初时尚且闪避,后来多以格挡招架,无非两种可能:一时他已经真正领悟‘势’之境,各种暗劲信手拈来,变化随心;二就是他所掌握的那种暗劲恰恰好克制自己的暗劲。
劲道分顶劲、缩劲、托劲、坠劲、撑劲、裹劲六大种,每种又有六小类,以顶劲为例,其下分为整劲、寸劲、崩劲、合劲、沉劲、螺旋劲;每一种每一类应对方法均为不同。三十六类劲道,共有三十六种化解之法,自己恰巧碰上对方能化解自己劲道?中年人自是不信这种巧合!
至于对方真正领悟‘势’之境?中年人心中闷哼两声,江湖之中已确认领悟到‘势’之境的不过七人,即便有不为人知者,也绝不过双手之数,这概率比对方恰好克制自己的暗劲的几率更低!
一念既定,中年人更认定宋嶙峋是为自己而来,至于“路见不平”,不过是随便寻得借口。
宋嶙峋在交手中也发现对方手下一顿,似乎……在出神?倏忽之后,对方招式却更狠辣了三分,招招逼着要害而来。索性宋嶙峋武艺远胜于他,倒也临危不惧,一一化解。
又过四五招,宋嶙峋感觉时候也差不多了,一掌从对方的拳影空隙中击出,将对方击退。
这个方位是宋嶙峋特的挑选,被击退的中年人身后便是客栈的窗户,想必中年人早已发现不敌自己,也应当趁此时越窗而逃了。只要你逃了,这盗窃秘籍的罪名你就背定了,到时候陈馈八遍体鳞伤地装可怜,再加上方掌门的书信,这横练之法也就基本稳了。
宋嶙峋已经开始想接下来的几天自己应该怎么潇洒地过了。毕竟自己接下来几天可不能露面,否则解释不了众人为什么不但拿不下中年人,反而让陈馈八满身伤。周是图他们去求横练之法,自己白天烟花流水,晚上月照婵娟?宋嶙峋想到那“绮窗丝幛,十里珠帘,灯船之盛,甲于天下”的秦淮之名,已经开始盘算起近日的花费,嗯,周是图他们的银锭应该还剩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