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疑似存在超凡力量介入，“威廉案”的性质已经悄然发生改变。
从某种程度上而言，作为观星塔调查员的阿尔文有义务将此事立刻汇报给组织高层，在事件进一步恶化前予以控制。
但比起监视观察，调查恶性杀人事件毕竟是更加危险且复杂的任务——以观星塔高层的行事风格来看，如果由华生医生上报此事，他本人极有可能会被就地编入案件调查小组，直面来自神秘超凡力量的挑战…
老实说，虽然医生处理这类事件的经验相当丰富，但正因如此，他才始终抱持着谨慎的态度。
面对未知的威胁，盲目大意永远都是通往地狱的捷径。
想到这儿，阿尔文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褐色手套下的右手传来一阵幻痛。
“观星塔对于‘神秘’向来严谨，既然‘威廉案’很可能有超凡力量参与，我必须立刻汇报上级。”
阿尔文把笔记本塞进怀里，但并没有立刻叫停马车。显然，他是打算抵达欧根帝豪俱乐部之后，再找机会向高层拍发电报。
在这期间，如果古德格温警察厅提前向观星塔请求了援助，那么建立调查小组的事自然就和他这个局外人无关了。
“在正式汇报之前我想多问一句，除了嫌疑人的行为模式，你还有其他什么观点能证明此事牵涉超凡力量？”
“当然，这是很基本的问题，我也很好奇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注意到案发现场存在如此明显的疑点。”
福克斯的语气轻佻，甚至有些愉悦。但为了尽可能多的了解事件的真相，医生这次不得不耐着性子，继续对话。
“…如果你愿意详细说明，我的同事们会非常感谢。”
“凶器！”
福克斯双手摊开，黑色的礼帽落在她的腿上
“对于涉及谋杀的刑事犯罪，在进行现场搜证的过程中，这是不可或缺的一环，但事实上案发现场及周边地区根本没有发现符合受害者伤口的凶器。”
阿尔文先微微点头，但随后又摇了摇头：“案发之后，威廉有十多个小时消失在警方的视野当中，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绝对能在什么地方发现凶器，目前古德格温地区的警员已经在积极搜…”
“伊戈应该把他们全部调回来，也好帮纳税人省点儿钱。”
福克斯夸张地耸了耸肩：“他们什么都发现不了，因为凶手根本没有把‘凶器’丢掉的打算。”
“…”
“还不明白？”
“…”
福克斯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然后捏住自己的脸颊向两边拉扯——她似乎一点儿不在意形象，尽力把嘴张大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只要仔细看看那张照片就会明白，凶手根本就没有用什么‘凶器’，或者说，凶器原本就是凶手身体的一部分——你觉得正常人能用牙齿把被害者弄成那样？”
福克斯的推论让阿尔文陷入了沉默。
在看到现场照片之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案子可能和食尸鬼之类的超凡生物有关，但作为斯迪姆帝国的首府，观星塔上周刚刚对古德格温市内各主要城区进行摸排，类似食尸鬼这样的低级食腐类根本没有生存的空间。
难道是“混血”做得好事？
…食尸鬼混血？
阿尔文医生摇了摇头，把这个可怕的想法赶出脑海。
“后帆区和号角区最近都没有收到食腐类活动的情报，如果真相如你所言，那么这次犯案的只能是从古德格温外侵入的外来者。”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一旦这种猜测成立，他们调查司与负责城防安全的各部门及有关单位产生矛盾还在其次，更要紧的是，这意味着超凡力量的活动模式出现了变化。
食尸鬼等食腐类按照超凡生物的种属划分应该属于“夜族”，而需要依靠血肉为主要食物来源的低级夜族，显然不是容易隐藏在人类聚居地的类型。
对于血肉的本能渴望以及永远无法被满足的饥饿感让绝大多数食尸鬼没有理智可言。
除非进化成更高等的夜族，又或者成为其他怪物的口粮，它们会一直处于狩猎的状态。
换言之，除非是刚刚经历过战争，否则以这些怪物的智商根本不可能混进城市而不引起大规模骚动。
所以从情理上来说，古德格温被食尸鬼从外部入侵的可能性无限接近于零。
可万一…
“目前比较合理的两种猜测：要么是某个食尸鬼族群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异，要么就是有人蓄意谋划，把这只危险的怪物带进了古德格温。作为专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福克斯轻描淡写地点明了阿尔文医生的担忧。而后者，却只能报以苦笑。
“我现在只希望是你的推理出了错。”
“0分，自欺欺人对于侦办案件根本无济于事。”
诚如福克斯女士所说，不论上述哪种情况被确认成立，那么对于观星塔而言都是必须提起十二分注意的恶性事件，其背后蕴藏的风险更是难以估量。
无奈的是作为一级调查员，华生医生能够自主规避危险的机会相当渺茫，眼下能做的也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
横穿舒雅大道，在马车驶入颠簸路段之前，两人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三层砖石结构的别墅单从外表来看似乎并没有多少“贵族气质”，然而主动迎到面前的应侍在确认过两位绅士的身份之后，却展现出了极高的服务素养。
身穿燕尾服的执事在征得同意之后为客人取走了风衣和礼帽，不等阿尔文开口，带着白色手套的侍从已经躬身行礼准备好给两人引路。
以他这些年的工作经验来看，这种类型的俱乐部每年的会费至少在500卢克以上…还不算其他附加服务！
虽然阿尔文医生平时并不缺钱，但眼下还是不由得暂时抽离了担忧的情绪，为资产阶级的腐败奢靡“痛心疾首”。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入错了行…难道做侦探真的这么好赚？
来不及多想。
年轻的执事微微鞠了一躬，保持着弯腰的姿势后退离开，悠扬的小提琴演奏声随后回荡在阿尔文的耳畔。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室内的布置，发现一楼大厅内排布着十来张餐桌显得错落有序，且彼此又都被半拉起的厚实紫色帘幕隔断，恰到好处的为每一桌客人留下了足够的隐私空间。
头顶上，华丽的水晶吊灯宛如出自大师之手的精美艺术品，与那些点缀在窗棂边及玄关附近的装饰物相映成趣，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电报机在二楼，和侍从说一声，有人会带你过去。”
福克斯随口指点了两句，自己则施施然地向宴厅角落的钢琴走去。阿尔文看着她熟稔地和负责演奏的钢琴师耳语了两句，然后调整好钢琴椅取代了对方的位置。
因她还做着男装打扮，俱乐部里的其他客人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几秒之后琴声重新响起，与之前配合着小提琴手相印成趣地协奏曲不同，福克斯弹奏的曲子更富浪漫主义色彩。
以阿尔文浅薄的音乐常识只能隐约分辨出其中似乎掺杂着一些北方民俗小调。除此之外，他可没办法说出具体的曲目名称。
不过这都无所谓…现在不是欣赏钢琴演奏的时候。
绕过外侧的门廊，阿尔文在侍者的指引下来到欧根帝豪俱乐部二楼，在角落靠窗户的房间门口，一台发报机正被搁在矮柜对面。
阿尔文医生挥退了服务人员，利用特殊加密的暗码向观星塔汇报了有关“威廉案”目前的调查情况，以及调查员本人的初步分析。
之后他没有留在原地等待回复，而是打算先下楼和福克斯会合。
——出于安全保密的考虑，观星塔不会直接回复这种来历不明的电报。
类似今天这种情况，上层的命令会下发给分布在市内不同区域的办事处，然后由他们联络现场调查员，继续开展下一步工作。
阿尔文掏出上衣口袋里的怀表，确认了一下时间。
上午9：17
按常理，如果上层认同他刚才汇报的内容，首批增援会在数分钟内到达。
趁这个机会，他会和福克斯说明一下针对她的监控即将做出哪些调整，必要情况下还要和接替自己工作的同事进行对接。
但当他重新转回一楼，意外却发生了。
三角钢琴边上早已没了银发女子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