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桥前是亡魂,望乡台边是离人,狐女小饶得到了极为残酷的惩罚。
这种惩罚不亚于无间地狱。每过百年,小饶便要看着她心爱的贺郎,手中挽着另一个人,与各不相同的人与子成说,互诉衷肠,定下来世再结前缘。
城隍公这是在惩罚她,但也是在告诫他,人世间的男女感情,亲情,喝过孟婆汤后都成过眼云烟。
没有谁,还记得喝下汤前的山盟海誓,都是一张白纸,等着来世再染上无数颜色,或红,或黑。
贾纪灿看着痴痴的狐女小饶,心中也是一叹,以人的身份来说,他是十分可怜小饶的,但是以孟婆的身份来讲,小饶又是十分可恨的。
城隍公神情淡然,他看着贾纪灿情绪澎湃的眸子,知道,这位新人孟公资历还是太浅,他有着与前任孟婆十分相似的心,十分容易受到感染。
“恐怕千百年过去后,小先生才会看淡人间种种吧。”
“朱判适才来过茶馆,他告诉本官,消失不见的三个阴差已经被找到了,只是人不太好,受伤严重,魂魄都要散了。”
贾纪灿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目前没有办法找不到那贼人了?”他以拳击掌,恨恨道,“那厮实在狡猾,受到大人攻击后立即就切断了与阴司的联系,连个蛛丝马迹都不留下!”
城隍公点点头:“至少他受本官一击,受伤不轻,近日应该不会再有动作,我们也可稍作放松。”
“我等到底是阴间的官差,不太适合到阳间去,孟公闲暇无事时,可在阳间多多走动,看看可有什么线索。”
贾纪灿颔首,确实如此,整个阴司,只有他是特别的,可以随意出入阴阳,与其他各有本职的阴官不同,探查阳间的线索是极容易的。
送别城隍公后,贾纪灿心中一叹,遥遥眺望山脚下的丁甲田,丁甲田中任旧一片金黄,随着阴风起起伏伏,如同浪涛一般,隐隐约约甚至有麦香传到了望乡台。
“白二,看好投胎路,不要漏过一只鬼,若再有鬼不见的情况,要及时告诉我!”
安排妥当后,贾纪灿推开茶馆的门,来到阳世,脚下银芒溃散,金芒汇聚,一步跨出已在阳间。
太阳西落,原本熙熙攘攘的县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安静了下来,三三两两或留宿县城,或乘村里的牛车马车归去。
十里浜与贾村相邻,只隔了一条长河,贾村在河南,十里浜在河北,跨过一条桥便能到。
两村临近多有姻亲,当日狂仙府事尘埃落定后,十里浜有人来过贾村探亲奔丧。
所以这次贾纪灿便搭着十里浜的马车回的家。
自从他挂职孟公后,凡人三火他一眼便能看穿,灵魂强弱也能稍稍感应。
贾纪灿看了看坐在他身旁的汉子,心中暗道:“不应该啊,这汉子身体强壮,人中微红,血气如龙,怎么会三火微低呢?怕不是沾染上什么鬼怪了吧!”
天色微暗,众人相对无言,贾纪灿瞧着他们兴致不高,当先开口搭讪道:“老哥,今天去县里赶集的?我听说今天县里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
汉子一笑,乐了:“唔,可不是有件大事情嘛,怎么你没有去凑热闹?”
贾纪灿心道:“我不仅去了,还是当事人之一呢。”
不过他嘴上却说着:“我去晚了,去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了,只听到有人再讲什么妖精,到底是不是真的啊?”
一旁的妇人转了过来,见贾纪灿俩人聊八卦凑上来道:“可不是真的么,不瞒你说,我可是挤在前头的,见到了那狐狸精的真样子,还别说,真的是天仙下凡啊,美的跟什么似的。”
三言两语众人话匣子打开了,纷纷议论起了中午的事情,“没想到还真有阴曹地府在啊,你说那县丞家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摊上了这么个事情。”
有汉子反驳说:“什么倒霉,这是多新奇的事情,狐仙报恩呐,你瞅瞅这是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要不是那狐仙晚了一步,那贺腾冲可不就活了过来吗!还是可惜啊,一段佳话。”
贾纪灿闻言看了看出言的男子,摇摇头,只是个穷酸儒罢了,只想着一段狐仙报恩的佳话,恐怕恨正不得自己去做那贺郎。
“话可不能这么说,那狐仙虽然是报恩救人,可是也害了三个人啊,我听人说连投胎的机会都没了!要我说啊,救人可以,可别害人啊!”
“不错,不错,若人人都想像那贺腾冲一样,有个狐仙报恩,今天是贾村的三个人,明天可不就有可能是咱十里浜的了嘛!”有人开口说着,看了看穷酸儒,示意他别在做白日梦了。
众人聊着聊着,天色暗下来了,前路都看不太清楚了。
“不对啊,往常这个时间,咱们也应该到家了啊!”车夫咕哝了一声,转身开口问:“你们可曾带了灯笼过来?怎么今天暗的这么早,都看不见路了!”
“什么?”众人这才回过神来有些错愕的看着车夫,“老哥,你怕不是走错路了吧,怎么这么久还没有到家,这地我看着不像咱回去的那条官道啊,阴森森的。”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脸色难看,苍白了起来,同时想到了白天发生的事情。
有孟婆可不就有阴曹地府!
贾纪灿回过神来,心中一惊,几乎要吐血了,这哪里是阳间的官道,分明就是当日城隍公带他走过的阴间道啊!
“我…我有灯笼,怕回家前就天黑了,预防万一带上的,没想到还真有用!我这还有火引子!”
“那等什么,快点上灯,咱早点回家。”人群催促着,叫他快点。
这人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了引子,颤颤悠悠的拿起灯笼:“怎么回事,火引子怎么点不着!”
“你行不行啊,我来!”贾纪灿身旁的汉子一把接过火引子,手脚麻利的凑上灯引。
“不…不行啊,火引子,是不是熄了,根本没有用啊。”汉子声音都开始发抖了,他看的到火引子还亮着,可是就是点不着蜡烛。
“大哥,你别吓我啊,”人群开始骚动了,所有人都觉得眼前十分不对劲,天空灰蒙蒙黄沉沉的,一颗星星都没有,连月亮都没有出现。
马车夫额上的汗都滴下来了,他不过一个分神,听着后面的人聊天,眼前一花就来到了这个阴惨惨的地方。
“老哥,求求你了,要不就不用灯笼了,摸黑往前走吧,还能看得见。”所有人心都有些凉了,几乎连跳都跳不起来,手脚发软,话含在嘴里哼哼唧唧的说不出来。
“行,咱摸黑走!”车夫快崩溃了,手脚发软,发着抖甩起鞭子,没想到那马竟然嘶鸣一声,往前一趴,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站都没法站起来!
众人被马一甩,身子不稳,咕噜咕噜的从车上滚了下来。
突兀的一声叮铃从远方传来,悠悠扬扬的,好似穿透了空间,在他们耳畔回响。
所有人汗毛都炸起来了,口中咿咿呀呀的手脚并用,拉着马车边想站起来。
“呜!”
就在这时,一股阴惨惨的风刮起来了,在原地打着旋儿,发出了一声鬼啸声。
“妈耶!”
所有人都炸了,嗷的一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