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杀妖杀尽天下邪,斩鬼斩怪斩尽天下妖,”一声叮铃悠悠扬扬,杂着几句道音在城中回响,即便是隔着半里的距离,这声音也清晰可辩。
李全祯有些奇怪,程锦镇中没有道观,也很久没有外人往来了,怎么今日会有道士开坛布道。
想到此处,李全祯加快脚步,不同于往日热热闹闹的城镇,今日却冷冷清清。
他循着道音前去,城中的居民全都聚集了起来,他们手中碰着蓝皮的经书,席地而坐,虔诚的看着法坛上的道人。
这道人一手持令牌,一手捏着符纸,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后悬着两排莲花图像,口中念着听不懂的经文,他令牌上用大篆写着望云二字,符纸上画着李全祯不认得的图案。
“诸位且看,有二心者来了。”
道人停下了,令牌遥指李全祯,闻言人群扭头望向身后,却好像看不到任何人任何物一样,神情极为冷漠,双眸中却闪着骇人的狂热。
李全祯向道人望去,就见一座宫殿由虚化实,藏在云海之中,发着金色的光,宫门半掩着,隐隐约约有诵经声传出。
他仿佛也被感染了,被这诵读经典的腔调吸引了,山与水,天与地,人海潮潮,天地间的至理都如同书籍一样摊在他面前,任由他翻阅,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本质在无形中拔升了。
他觉得自己此刻是无所不能的,翻山倒海,吹气成雨,滴血成海。
“莫要听信他言!”
轰隆!
一道雷霆炸起,滚过云端,在李全祯的心海中引起了滔天的波澜,耸入天际,将他整个人都覆盖了。
“不要相信你看到的,这是虚幻的,是不存在的,”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如同敲响了警钟,在警告他,再往前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大道坐胸前,翻手看世间,云起云落,这是修仙!”
“虚幻便是虚幻,是不存在的于世间的,是虚假的,李全祯你莫要被骗了!”
“什么虚幻,什么真实,焉知假作真时真亦假,你信了,便是真的!”
“李全祯!你何时修过道了!什么时候入过道了!若真如这般简单,岂不人人皆仙,何必去修行!”
“莫言!星罗妙相,我为罗盘,我为众生,李全祯你亦是众生,我知便是你知,我修过便是你修过,何必多费力气去修行,拿来了便是你的!”
“真便是真,假便是假,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最终都不是你的,李全祯,你当有自知之明,勘破虚妄!”
李全祯要炸了,他的脑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声如烘炉,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将他一分为二,思绪在起伏,在二者之间徘徊。
“欺骗众生是妖,虐杀众生是魔,掠夺众生是邪!”
这声音丢下了一句话后便消失了,仿佛败退了,李全祯周身升腾起七彩的光辉,化作一道洪流就要汇入道士手中的令牌。
他的七情六欲开始消散了,眼眸失去了光彩,便如城中的百姓一样,开始变得麻木不仁,毫无情感了。
他的脑海中,滔天的巨浪更加肆意,这浪失去了制约的对手,迅速扩散至整个空间。
“星罗妙相诀,我为罗盘,众生为星,演万千妙相,人生百态。”
李全祯跟随众人一同盘膝而坐,他听清了道人的话,仿佛获得了至理,眼中迸发出狂热的情感。
剑罡漆黑如墨,蕴着刺人骨髓的杀意。
“孽障!”
浮阳山中传出一声怒骂。
声若铜炉,响若雷霆,自山巅起,裹着惊动人心的力量滚滚而下。
随之一同的,还有那刺人骨髓的剑罡。
明王怒火,不足以形容贾纪灿的愤怒,离火的法藏于剑罡中,破灭生气的阴气层层叠叠铸成剑罡。
一声铮鸣,响彻四方,声波所过之处,万物萧瑟,生机都被掠夺。
剑罡拖着长长的尾巴,在空中留下一道墨色匹练,霎那间跨过数里空间,直直击向诵经道人。
直至剑罡临门,道人才不慌不忙,扬起手中的令牌,轻轻压下。
望云!
观天地造化是望,飘渺无定是云。
令牌一扬,七彩的光冲出,七情六欲被他化作了对敌的手段,化作了宏光,不断消磨着剑罡。
然而没有用!
剑罡乃杀伐,阴气成剑罡,它是死的象征,一切情感,在死亡面前都将不复存在。
噗嗤!
令牌晃动,道人眼中闪过惊恐,猝不及防之下,虹光一扫,荡开剑罡。
“李全祯,我与你法,于你神力,你当去杀伐,去杀死山中的恶鬼!”
道人骤然出手,将符咒贴在了李全祯的脑门上,符咒临身,闪烁数下红光。
与此同时,李全祯的脑海中同样显化出一张符咒,道人的声音如同雷鸣,不断催促着按他的话去做。
嗡!
突兀的,李全祯周身升腾起清色的玄光,他脑门上的符咒无火自燃。
“什么!”
道人惨叫一声,气息骤降,一口逆血喷出从法坛上跌落下来。
“法仪被破,贫道无能为力了!你们自去寻个道观,求他们出手超度!”
人群清醒了过来,他们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交头接耳,有人出声问道“道长,你这是怎么了!法会没有成功?那我们的先人怎么办!”
李全祯脸色涨红,一股被戏弄的愤怒冲上心头:“你放屁!什么法会,什么超度!都是假的,是蛊惑人心的邪术!”
“李大胆,你是糊涂了吧,道长好心好意替我们超度先人,你还骂他?快向道长道歉!”
“不错,李大胆,你不能不识好人心,伤了道长的心啊!”
“就是,就是,道长不求财,不求色的,我们有什么值得道长去骗得,快向道长道歉。”
“李全祯,我算是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会这么做,看来我这小庙容不下你这大佛了,从今天起,你就不必来我店里做工了!”
“你们!莫要被蒙骗了,他分明是在害我们,你们怎么能不分是非呢!”
“李大胆,老娘告诉你,不要以为你读了几年书,就高人一等,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道长,还不快快道歉!”
“好一个望云宗,好一个黑心肝的修道人!一句话不说,也能将黑的说成白的,死的说成活动。”
不见其人,先听其声!
人们环顾四周,终于发现,城门外,有两道人影走来。
他们一步踏出便是十丈的距离,缩地成寸,不过几个呼吸便来到众人面前。
“二位道长!”
李全祯神情一震,双眸闪过亮光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
“人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功劳,可不管的,谁领了便是谁的,你说是也不是啊?”轻羽道长轻抚着胡须,半眯着眼睛看向人群中的道人。
这道人神情一僵,随后笑道:“贫道昨日夜游至此,发现有鬼气冲天,妖气逼人,不忍这一城百姓遭殃,便施展了星罗妙相诀,打灭了恶鬼,收服了妖怪!”
贾纪灿冷笑一声:“什么妖怪,什么恶鬼,我看你功夫不到家,最大的妖怪还不曾收走呢!”
道人假装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道友,那妖怪在何处,我去收服了他,省得害了你们,害了百姓!”
“你们功夫不到家,只能保命前来通知我,也是大功一件!”
贾纪灿怒火高涨,右手一抬神光闪过就要拍下,轻羽道长止住他道:“那妖怪,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生了一张巧嘴,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却能说会道,是话里高手!你要捉他,可难得很!”
“你!”
贾纪灿双目如剑,语气愤然:“哪里有什么妖怪,哪里有什么恶鬼,你这道人,不修德行,不参黄庭,整日迷惑人心,是最大恶极,当杀,当斩!”
他一手压下,九问法捏起,画地为牢混着天地虚影,临空造化出一处瓶中界,拘住道人。
“欺骗众生是妖,虐杀众生是魔,掠夺众生是邪!来日我要亲自拜访你的山门,看看是什么道派,能教出这样的能人!”
贾纪灿冷喝一声,惊得所有人冷汗直冒:“什么星罗妙相,什么众生为星,你当我是凡夫俗子看不清你这法门的真面目?”
“不过是个蛊惑人心的术法罢了,你这法采人生百态,生灵情感为己用,七情六欲都会被你夺取!”
“没了感情,没了欲求,还算什么人,不过是你手中提线的木偶,你要如何便如何!”
“若不是近日遇到了我,撞破了你的坏事,这一城老小,还有命活着?”贾纪灿环顾众人,人群呆滞了,他们有些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
李全祯轻哼一声,拿眼撇着掌柜:“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凡夫俗子哪里看的到本质,他们只会被蒙蔽,只会自以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