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绍远主动问起对方是什么人,看这脸色,想来是她的话奏效了,林文音心下一喜,趁热打铁,“祖父,那姑娘不是咱们云华府的,是从庐州来的!”
庐州来的姑娘?
几乎是瞬间,林绍远便想到了,那庐州白宜清,不就是带着胞妹出来游玩吗?这姑娘莫非就是白家姑娘?
这般想着,林绍远眉头便是一蹙,那晚在北望楼,他孙子惹事在先,白家人不看他林家的面子,下了他孙子的脸也就罢了。
今日里,这白家姑娘对上他孙女,小姑娘家的打打闹闹,是非对错暂且不论,可这白姑娘又丝毫不将林家放在眼里。
这庐州白家,真是有些太过目中无人了啊。
既出门游玩,家中长辈怎会不嘱咐小辈出门在外小心行事之类的?且对于各州势力,也该有个论断才是,这白家兄妹,如此不将林家放在眼里,焉知这不是家中长辈的意思。
莫非这庐州白家,早就不甘偏居一隅,想重出世人的视线,争一争这大世家之位了?
若真如此,以白家如今的声势,倒也排得进十大世家之位,可林家身为世家之首,他白家想跻身大世家之列,还得他林家表态呢,如此得罪他林家,难不成想挑战他林家权威取而代之不成?
一时间,林绍远心中闪过无数念头来,但在孙女面前,分毫不露,只颔首表示自己都知道了,“好了,事情我都知晓了,你先回自己院子去吧。”
林文音闻言一愣,祖父这是不打算替她出气?刚想再说,而林绍远已经转身去了,她到底不敢在祖父面前大呼小叫的发作,只好撇了撇嘴,脚下一跺,不甘心的回去了。
林绍远回到书房,叫了心腹老齐过来,命他派自己的儿子亲自去一趟庐州,看一看白家的动静。
白家的声势,他到底不敢大意。
这边刚吩咐过去,外院的大管事就匆匆来见。
林绍远好奇不已,府里的事,外院自有七儿子林楠管着,内院也有几个儿媳分别管着,有什么事,下边人理应是先报给他们,有何大事不能决策的,才会禀报到他这个家主这里来,由他拿主意,毕竟大家之主,要操心的事情很多,总不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找到他这儿来吧。
所以这大管事越过林楠来找他,他不得不好奇,微一沉吟,便喊大管事进来回话。
“见过老太爷。”大管事先行了礼,这才如实道:“七爷出府巡视钱庄去了,有一事老奴这才不得不来回禀老太爷。”
“什么事?”林绍远问。
大管事立时答:“金玉满堂的二掌柜上门来了,是送东西上门,顺便让咱们府里结账目的。”
府里各院主子每月自有月例,除非是公中有份例统一添置什么东西,否则私下里想添置什么的便不能走公中,得自己出银子才是。
像这种出了门买了东西吩咐送上门来的,自然是谁买的就禀给谁,让那位主子派人出来拿,账目什么的交接清楚就是,不管公中的事。
那金玉满堂的二掌柜是来送四小姐定下的脂粉的并结账目的,他得了下边人通禀就派人去禀报给了了四小姐,哪曾想四小姐发了火将他派去的人给吼了回来,并不提其他。
没办法,他只好出面,询问那二掌柜是不是送错了,可对方说绝对没错,还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他一听就知道其中猫腻,又不能打发走这二掌柜,便只好禀报上来了。
他小心看了林绍远一眼,作补充道:“来送的是四小姐定下的东西。”
林绍远只以为林文音挑选的脂粉被损坏了又重新选了其他的,但这事找到他这里来简直是莫名其妙,当下不悦,“你也是府里的老人了,这该是什么章程你不知道吗?禀到我这里作甚?”
简直是浪费时间。
那大管事颇觉无辜,垂头道:“老奴也是没办法啊,当即就派人去通知四小姐院里了,可四小姐一听就发了火,还将老奴派去的人给打了呢,对方派来的可是二掌柜,咱也不能随便打发了吧?”
金玉满堂的二掌柜亲自来送东西,可不比随便什么人打发了事就行的。
且人家态度明确,说没有弄错,他还能将人打出去不成?
林绍远一听,想到什么,“那二掌柜在哪里?叫他来见我。”
人就等在外面呢。
大管事一听,忙出去喊人进来。
林绍远看向那二掌柜,也不废话,开口就问,“怎么回事?你说说看。”
见了林绍远,那金玉满堂的二掌柜的满脸恭敬,不敢隐瞒,老实将东西往前一呈,如实道:“这是林四小姐定下的东西,还未结账,所以小的便走一躺,将东西给四小姐送来,顺便结了银子。”
这话说的,林绍远听出一丝不对来,一双黑眼一厉,“是什么东西?”
二掌柜的也不慌,伸手将那盒子打开,露出里面即便归拢妥当但依然一眼便能看出问题来的胭脂水粉来。
林绍远只瞥了一眼,心下就想到了某种可能,他静默半晌,看向那二掌柜,“今日金玉满堂里发生何事了?你不得隐瞒,一一说来。”
那林四小姐不认账,二掌柜自然也没有替她隐瞒的道理,既然林绍远都问了,他当下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统统说了,他记性极好,还将林文音和苏纺分别说过的话也一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语气不偏不倚,只当是在重复当时罢了。
但林绍远越听,眼神就越沉,但面上分毫没有表露出来。
听罢,他吩咐大管事带这掌柜的下去,将账目给人家结清。
待人走后,他脸色这才沉下来,“来人,去将四小姐给我叫过来!”
长春院的人去华容院传话时,林文音正在房里发火呢,特别是那金玉满堂的人还这般没有眼色迫不及待的找上门来要账,更是叫她生气,那又不是她弄坏的东西,凭什么要她赔?她堂堂林家嫡出小姐,作何忍气吞声买下一堆废物?
她当下就骂退了来禀报她的下人,可心里还不解气,特别是祖父,竟然不说替她出气的话。
林文音正想着要出府去找父亲,便听得丫鬟禀,祖父让她过去,心下登时一喜。
难不成祖父已经想到帮她出气的办法了?所以特意叫她过去吧。
林文音这般想着,满心欢喜的带着丫鬟兴冲冲的往长春院赶。
可刚一走进林绍远的书房,还未出声,未行礼,便被林绍远猛一呵斥,“给我跪下!”
跪下?
林文音一愣,抬眼看向祖父的神色格外的不好,她心下一个咯噔,纵然不解,但还是立马跪了下去。
见她态度还算行,林绍远神色缓了两分,“你先前所说可尽如实?可有隐瞒?”
林文音不知好端端的祖父为何突然这般质问,但她摇了摇头,道:“音儿说的都是实话啊,祖父好端端的为何这般问?”
“如你所说,那小宠损坏的是金玉满堂的胭脂水粉,本与你无关,你只是气不过,那好端端的,金玉满堂的人为何会找上门来,且送来了那些胭脂水粉要你结账呢?”林绍远语气沉沉。
林文音一愣,继续嘴硬道:“定是那庐州来的姑娘不肯赔偿,这金玉满堂欺负我好说话,想让我当这个冤大头,弥补他们的损失呢!”
“满口胡言!”
林绍远猛的暴喝一声,吓得林文音浑身一抖,“祖,祖父……”
“那金玉满堂的掌柜已经将前因后果都说给我听了,你还想嘴硬?”林绍远伸手遥遥一指,“满口胡言,搬弄是非,胡说八道,敢做不敢当,你瞧瞧你,哪有半点林家女儿的样子!?真是丢尽林家的脸面!”
林文音大惊失色,眼泪花登时就冒了出来,“祖父,我说得都没有错呀!分明就是那姑娘不对!弄坏了那些胭脂水粉的也是她的小宠,跟我有何关系呀!”
林绍远听得更加失望,“明明是那白家姑娘同金玉满堂该谈的赔偿,你为了拿捏别人,当众威胁管事娘子说谎,称那些胭脂水粉已经被你买下结了账了,这倒也行,作何人家找上门来你却不认?这不是敢做不敢当,是什么?且分明是你看上了人家的小宠,想要人家卖给你,强买不成,出言无状,搬出林家的名头来,可没想到人家不买林家的面子,真是丢尽了林家的脸面!”
林绍远说着,越是气愤,“是谁给你的依仗,让你在外满口胡言的?这云华府什么时候是我林家的地盘,我林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真是不知所谓!”
他林绍远的孙子孙女,怎么如此愚蠢,如此不中用,连一个小小的白家小辈都对付不住,被人巴巴的欺负还不占上风,更不占理。
倒是人家,得了便宜不说,指不定内心里还如何笑话林家呢!
是的,林绍远最气的竟然不是自己的孙子孙女在外仗着林家的名头惹是生非,他气得是即使他们仗着林家的名头也依然没讨着好。
这代表着有人不惧林家的权威,也代表着林家的后代不如人。
这也是林绍远最不能接受的事。
想想他唯一的嫡女,那是多么的聪明绝顶,多么的风华绝代,多么的心智过人。
再看看眼前这哭的梨花带雨的孙女,林绍远心里只有极大的落差感带来的无比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