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明月入窗来,照影绰绰。
苏纺打发了平葙下楼去找寻青瑛待会儿,她曲腿倚在西窗下的贵妃椅上,望着窗外的明月,想着白日里得知的消息。
开启山水图宝藏的钥匙需以异血为引,而那宝藏,便是岫族神兵。
血液有异的女子长相漂亮,年约二十上下。
苏纺下意识的摸了摸手腕,目光一紧,她想起了已经消失了十年的师父。
师父,是否与岫族人有关系呢。
父亲与娘亲的死,又是否同这个有关联?
那个神秘人,是解惑的关键,还有一个多月的期限,她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一墙之隔,封泽坐在西窗下执笔,烛灯飞跃着,争相落在宣纸上,伴着那一纸行体落满。
封泽搁了笔,待那墨迹晾干,方折好装入信封里,点上火漆。
敲门声适时响起,魏星大步行来,“主子,林楠的信。”
封泽接过,不急看,先将封好的信交给魏星,吩咐道:“送回云州。”
魏星接过应了,转身大步离去。
封泽这才拆了信纸,展开一看,登时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须臾,他长身而起出了廊芜,纵身一跃,落在了邻侧,站在珠帘外,并没进去,“苏姑娘。”
半躺在贵妃椅上的苏纺闻声,转头往外看了看,起身走过去,掀了帘,看到封泽,“夜风凉,进来说吧。”
封泽手里拽着那封信,在圆桌前坐下,接过苏纺倒来的热茶,沉吟片刻,“寻姑娘是靖州寻家堡的大小姐?”
寻家堡已经满门被屠,好端端的,封泽突然问起这个作甚?
苏纺狐疑着点了点头,便听得封泽又道:“她找林杞寻仇,因为林杞屠了寻家堡?”
苏纺更觉奇怪,“你想说什么?”
都一路走了这么久了,这些事,她以为封泽早就知道才是,怎么现在还如此来问?
封泽顿了顿,将手里的信递过去,“有方青牵线,林楠已经投向了我,这是他送来的消息,你且看看。”
苏纺接过一看,诧异抬眸,“青瑛身上有山水图宝藏的羊皮卷?”
几乎是立刻,她想起了上回在阎罗堂里除次见到寻青瑛的事,那时他们都说林杞屠寻家堡满门是有所图,还曾猜过寻家堡是不是有什么奇珍异宝,当时,寻青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神情,她那时就看出了有异。
她知道寻青瑛定有所隐瞒,却不曾想,她身上竟有宝藏图,难怪林杞如此不择手段。
那么,寻青瑛只是单纯的想杀了林杞报仇,还是想永绝后患,不让别人知道这个秘密?
一时间,苏纺心里想过许多来。
她抬眸注视着封泽,封泽想要这个宝藏,而寻青瑛身上有部分宝藏图,他会怎么做?
许是看出苏纺的好奇,封泽轻笑一声,“我告诉你这件事,只是想让你心中有数罢了,至于羊皮卷,我已经知道宝藏大差不差的位置,定然就在闲云山某处,集不集齐山水图,并不重要,我只需要找到那名女子,然而再抢了林杞手中的钥匙就行。”
闻言,苏纺动了动眼珠,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封泽已然又道:“有辛夷在清晖园里,而我在林杞身边也有暗桩,从北边园子潜入,难度不大,你准备怎么做?什么时候行动?”
苏纺那即将喷涌而出的话忽而悉数沉寂了下去,“我在想,如何能让林杞身败名裂,就这么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了吗?”
“像林杞这种人,不甘而死就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何必非要他身败名裂呢?有林家在,任何不利于林杞的言论都会很快被压下去的,说不好,还会打草惊蛇,咱们已经在云华府逗留数日了,得尽快行事,然后离开才是。”这话封泽在那晚听苏纺提起就想说了,对于林杞这种人,静悄悄让他死去,让他身亡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所有想得还没得到的东西都烟消云散,对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悲哀了,何必辛苦,为他造势呢。
换做今日之前,或许苏纺还想坚持一下,但今日从封泽口中得知了这个让她心神就不能宁静的事情,她无法再抽出心思来想更多。
也罢,就杀了他出气就行了,旁的恶气,不如趁他死了再说?
须臾,她点点头,“那就快刀斩乱麻,明日就通知辛夷,咱们晚上就行动,打他个措手不及。”
“我会通知清晖园里的暗桩,让他们配合行事。”封泽亦点头道。
定下这件事,封泽看了看苏纺,犹豫片刻,“苏姑娘想不想去云州耍耍?”
苏纺不知他何故有此一问,倒是没有多想,“九公子不知,那云州的双雄山庄庄主,乃是林杞灭寻家堡的帮凶,解决了林杞,青瑛定然还要走一趟云州,找傅北雄算账,所以,这云州,我们定是会去的,你突然提起云州,作何?”
原来苏姑娘正巧会去云州。
封泽眉眼间浮出笑意,却是避而不谈缘由,只道:“出来好些年了,想回云州看看母妃,可巧,苏姑娘也要去云州,咱们正好一道。”
原来是这样,苏纺了然,点了点头,“原先本说好三月初三前赶去云州,正好去瞧一瞧双雄山庄的论剑大会是个什么名堂,只是,咱们若要走一趟北陵的话,只怕赶不上三月初三了。”
如今已经是二月初八,现下启程去云州,时间当然充裕,若是还去一趟北陵,便就不一定了。
“不过也没事,那论剑大会,过了也就过了,照样找那傅北雄算账就是。”
只要林杞倒了,那傅北雄再厉害又能厉害到哪里去,连林杞都能杀了,还杀不了他傅北雄吗?
……
二月的天,清晨尚有薄雾,商河码头上,拉货的载客的,私家的,什么样的船都有,还有赶船的船客,搬运货物的脚力大汉,各种喧嚷,将薄雾里的码头渲染的热热闹闹的,很有几分市井风味。
一艘两层楼高的大船缓缓停靠到岸,梁有慧的陪嫁管事当先忙活着一通事宜,将玉今长公主的马车以及柳家的马车先后赶下船,这才回船上禀报。
玉今在紫金的搀扶下出了船舱厢房,立在船头,望着河岸上重重叠叠的飞檐矮壁,栉比鳞次,笼在薄雾里,散发着古朴幽重的气息。
梁有慧这次没有带柳茵,轻车简行,只带了陪嫁的一些仆从,她大步走过来,请示玉今,“公主,这便是河西府了,咱们先找地方歇息,待公主用好早膳,再去阎罗堂?”
玉今收回视线,两日乘船,她的眼底有一丝惫意,“先去阎罗堂吧。”
梁有慧听得一惊,长公主连日赶路,到了河西府竟立时就要去阎罗堂见苏纺,却不先休息好,是的,从玉今长公主召见了她说要亲自来河西府找苏纺当面致谢她就知道,苏纺这是入了长公主的眼的。
且皇上和皇后娘娘居然恩准长公主走一趟,也可窥见一斑。
此番她得好好的提醒一下母亲,要好好待苏纺,千万不要生分了这丝亲情才是,有长公主看重,苏纺以后可不再是一个父母早亡的孤女了。
长公主有多受圣上恩宠,梁有慧是很清楚的,一路上她诸多恭敬,分毫不敢违逆,此番听玉今吩咐,也是丝毫不敢置喙,当下应了,请了玉今下船上马车,她立马吩咐了车夫带路,一行人直奔阎罗堂去。
商河码头在城南,而阎罗堂也在城南,所以用不了多少时间,马车就到了淮南门大街上,抬眼可见那三层楼高的气派建筑。
紫金掀了车帘,远远看见那高高挂着的牌匾,颇有些兴奋道:“公主,阎罗堂就在前面了。”
到了阎罗堂,快快请神医给公主看看,可有大碍才是,毕竟,公主十余年都没有出过这么远的门了。
马车很快到了阎罗堂门前,梁有慧所乘的马车打头在前边带路,赶车的车夫见阎罗堂大门紧闭,忙禀道:“二奶奶,阎罗堂好像歇业着,没开门呢。”
车帘掀开,梁有慧掀帘一看,见大门果真紧闭,忙吩咐贴身丫鬟,“你且去后门瞧瞧是否都在后边呢。”
苏纺一向爱在后院亭子里待着,梁有慧上次回来就知道。
丫鬟领命去了,但很快就回来了,“二奶奶,后门锁着呢,没有人。”
锁着了?莫不成有人请了苏纺去哪里出诊去了。?
“快去打听打听。”梁有慧说道。
丫鬟应了,转身就正好拉了个经过阎罗堂门前的妇人,“这位大婶,你可知苏阎罗哪儿了?这阎罗堂怎没开门啊。”
那妇人看了看丫鬟,又看了看身后的两辆大马车以及马车后边骑着高头大马的护卫,也是个好说的,“你们这是从外地专门来求诊的?那可是不巧,这苏阎罗已经离开河西府大半个月了,听说是往北边去了。”
“去北边了?那大婶可知苏阎罗作何去了?好久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苏阎罗往常出门,顶多一个月就会回来,你们专程来求医,若是不急,不如在河西府住下等上一等,兴许没过两天她就回来了呢。”妇人说着,也忙着要去买菜呢。
丫鬟谢过之后,转身回到马车前,说给了梁有慧听。
梁有慧一听这般不巧,苏纺竟出远门去了,沉吟片刻,下了马车,往玉今的马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