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名下的别院自然是此处最好的所在,且为着方便,千璃、沙华、瑾霖、璟归皆住在城主别院,各自分的一处院落,与唯梧叶、念兮、柔疆、琴寂比邻而居。
相较与大部分别院都隐于竹林之中,此处树植数目更甚,且因着主人前来,别院中的仆从下人们早早打理过,又添上许多器物增色,故而千璃每每瞧着着实有些富丽过头的摆设,只觉得晃得眼疼。
因着自己前番的行至,唯梧叶便将这整个别院内最好,且位置居中的这一处二进院子分给了自己,千璃有些头痛的行到葡萄架下的卧榻前,挥退院内下人,倚在榻上看着屋中书案上拿来的那本诗颂。
许是此处格外清凉舒爽,又许是这本诗颂叫人观之昏昏欲睡,不过须臾间,千璃已是合了眼入得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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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霖方穿过林间小道,便瞧见下人们皆无所事事,三两人在树荫下插科打诨,心知必是被喜静的千璃打发出来了。
示意他们不必回禀,加之瑾霖每年皆随梧叶等人来此处游玩,还常伴在城主身侧,下人们自是乖乖领命。
瑾霖入得二进院,入眼便是绿意之中那片醒目白纱,那人一反往日的清冷端正之姿,枕臂侧卧,手中的书卷明显才刚刚翻开两页,经常随意编成长辫的青丝现下披散在卧榻上,这般瞧着竟是长至膝间。
瑾霖立在月亮门前,直待又一阵夹杂着果香的山风入院,才想起好似这般贸然进入有些失礼,只是未想到会瞧见她不设防的模样,心中又有些慌乱。
瑾霖轻笑,难道真会有什么不忍心的吗?事已成定局,不可更改。
待那脚步声已出得院外,渐渐走远,千璃突然睁眼,此刻眼中清明,哪似刚刚睡醒的模样,近日六觉术有所进益,且眼下虽未有事发生,但自来到游丝城后,又有哪一日是真的放心安睡,总是一闭眼便想起苦莓庄那日的血流成河,加之朱砂的消息,凭着心中的直觉,千璃只在有人靠近时便第一时间察觉。
知晓人已离去,千璃冷笑着翻了个身,这下可以安睡了。
只是一入梦,便见得朱砂浑身是血趴在地上向自己伸出双手不断呼救,可两人间好似隔着结界般,无论自己如何急迫交加,如何凝诀施力都无法触及她渐渐垂下的手,以及愈来愈低的声音。
千璃猛地惊醒,瞧清眼前仍是那处别院院落,已是满身大汗,抚着有些憋闷不畅的心口,千璃缓了缓,唤人备下热汤。
待整个人坐在汤池内,见着升腾的水汽,原本此处凉爽,可心中却是郁火阵阵,前番也是想着朱砂总能安然无恙,便以为她许是又与月魇起了龃龉,或是一时意气,只要自己与沙华博得了这些人的一丝信任,或是潜入时日一久,早晚能探得蛊兵与那些身份不明已月为称之人的踪迹,到时便可开开心心的迎回朱砂。
千璃捧着水抹了把脸,待湿意带来的凉意漫延整个脸庞,千璃心中已做了决定,眼下朱砂生死不明,根本无心再在此处徐徐图之,若是有关联还好,若是无关,既然月魇他们会前来相助沙华,那自己便离开去寻找朱砂下落。
这几日若是这些人有了动作便罢,若无自己便直接挑了各府的蛊兵库,若非为了不打草惊蛇累害朱砂,自己与沙华又哪会这般停留此地将近半年光景。
千璃起身出了汤池,擦身更衣步出后院,脸上再无前段时日因着与沙华厮守而隐带的蜜意,只剩下清冷中带着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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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临近落日,唯梧叶等人正聚在别院一侧的果园内,同贺璟归等人亲自动手,挽了衣袖拿着锄头挖出了一堆瓷坛,千璃被下人引来时,便瞧见这一幕。
因着避暑,即便是平时里束身华服的几位,现下也是款袖长袍的轻便着装,此刻即便有襻膊束着,可袍角仍不免沾染泥土,可梧叶、璟归、瑾霖、念兮四人倒是乐得自在,且因着六识已开,千璃隐约闻到一股酒香,再见他们将其中一坛启封,不多时那股略带清甜的绵长醇香便扩散开来。
“千璃?”瑾霖自是先看到正瞧热闹的千璃,向她招手:“我们刚起了百年前埋下的醇酿。”
千璃淡笑上前:“百年?那是比我年岁还大了。”
“晌午后我去寻过你,见你疲乏休憩便未打搅,现下觉得如何?此处甚是凉爽,是不是比游丝城好了许多?”瑾霖接过下人递来的巾帕,擦了擦额间的汗水。
千璃俯身闻了闻,眼见刚启封的坛内酒水清凉:“我一向不懂香茗醇酿,但这酒闻着倒是与此处甚为相配。”
“司尉喜欢晚间席上可一同尝尝,也是我们几个当初信手酿下的,自是不能与酒家正经的相比,所以今日还有些采买来的果酿。”梧叶笑着继续挥舞锄头,陆续又起出几坛,命下人一一端走。
唯念兮今日倒是乖觉,不知是否出行前被梧叶教训过,虽一向与千璃不睦,但此刻也只是冷哼一声到不远处的树下自顾自翻找着。
“好酒配好菜,今日有我几个钓来的肥鱼,这别院的厨子曾在咒族呆过不短的时日,想必也能让墨司尉尝上些家乡味道。”贺璟归抱着其中一坛,仰头灌了一口,抹了把嘴。
“我等形容狼狈,失礼了。”梧叶看着自己这几人身上净是泥土污渍,口中歉意慢慢,面上倒显出压抑不住的笑容。
“大公子客气了,千璃久居山野,时常趁闲暇同老师自行捕食煮炊,且山中无有人往,一向不在乎这衣衫冠发是否妥帖工整。”
“前番眼观墨司尉总觉端正疏远,现下熟识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司尉不光术法高成,还这般不拘小节,难怪一向心似寒铁的瑾霖也动了心。”梧叶与璟归相视一笑,将视线落在瑾霖与千璃身上打趣着。
千璃一怔,眼见瑾霖向自己投来有些直白热切的目光,便敛目轻笑:“如瑾霖这般的谦谦郎君,自然是招女孩子青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