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的书法课很快结束了，许多人看着方格纸上一塌糊涂的毛笔字，流露出沮丧的神情。
沈默微笑着回到讲台上。“关掉辅脑的效果大家都看到了。传统书法课最能陶冶人的情操，让人平心静气；开讲之前先练书法，就是让大家能抛开虚幻的能力，看清真正的自己；
人工智能赋予的超能力蒙蔽了你们的眼睛，让人看不到自己的弱点；可那才是真正的人性。
生物芯片诞生以来，催生了许多天才，同样也造就了许多疯子；所谓的天才和疯子就在一念之间。当你的能力超过你的控制力的时候，悲剧就会发生。
我最近在研究人格进化学，打算和大家共同探讨一下虚拟人的心理健康问题。
我认为，虚拟人需要有比常人更加健全的人格和坚强的意志。
性格有缺陷的人，意志不坚定的人和贪婪的人，不适合长期呆在虚拟世界里。
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摆脱了现实制约，虚拟世界几乎可以满足人的一切想象；这给人们造成了一种错觉，似乎一切都唾手可得，这就极大地刺激了人的贪欲。因为太贪心，就会放纵自己的欲望，欲望的过度膨胀会产生两种后果，一是偏执，二是分裂。这两种后果都会把人格撕裂，诱发精神分裂。”
这时有个粗壮的中年人举手问道：“沈老师说的这么可怕，可是我们都上传了记忆，并没有人因此变成精神病啊！”
“问得好！”沈默回答道，“人的意识好比一座金字塔，记忆是这座金字塔的基石，本质上是意识对客观世界的反映；而越高级的虚拟世界，对人性的放大作用越明显。”
“沈老师能否举个例子？”有人问。
沈默低头想了一下，问道：“在座的各位中，有进过识海的吗？请举一下手。”
白刃是第一次听到识海这个名词，他环顾四周，只有寥寥几人举起了手。一个人忽然失声叫道：“识海，那不是传说中的疯网吗？”
“听说进入识海的人都会疯掉，是吗？”另一个人问道。
沈默招招手，示意那人坐下，“我给大家简单介绍一下，识海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可怕。它本质上是一种高级脑联网，经过人工智能增强，最大限度地激发人的想象力等高级思维能力。识海之所以令人谈虎色变，一是它的创立者是几位神秘的黑客；二是这几位创始人后来都无一例外地疯了。
其实那几名黑客的发疯，并不能都归咎于识海。
识海的主要问题在于，受到当时技术水平的限制，整个联网系统的稳定性很差，往往因为一点小小的波动，就导致整个系统分解崩溃。
因此识海对人的意志力要求是很高的，从心理学角度来分析，适应识海需要闯三关：
这第一关是精神亢奋。进入识海时间一长，理性控制力下降，就会出现各种精神异常倾向。许多人无法度过这个阶段，会因意识过度活跃而导致数据崩溃；
侥幸度过这一关的，会面临第二关——亢奋之后的衰退。随着应激性降低，依赖于肉体的那一部分精神数据，会逐步失去活性，表现为精神萎靡不振，负面情绪剧增；
最可怕的是第三关，为了防止精神衰退，人们尝试用数据刺激替代肉体刺激，但大多数会出现无法控制的变异，包括脑组织变异和心理变异。”
沈默最后总结道：“由于诸多问题，大危机结束后，识海就被关闭了。识海的存在，等于把最后一片神秘之地开放给了人工智能。这对人类并不是什么好事。”
下课后，白刃随着众人往外走，注意到沈默身后多了一个人，那人帮沈默拿着东西，边走边低声讨论着什么。他只听到了一句：“沈老师，识海并没有消失，一直在秘密发展，它就是现在的创界......”。
这个声音非常熟悉，白刃放慢脚步仔细打量；而那人正好也抬起头来，竟是一个意想不到的老熟人。
“李一峰？”白刃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白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那人也大吃一惊。
附近的一家咖啡厅里。
“你后来上哪儿去了？我听说你加入了蓝组，是真的吗？”刚一落座，白刃就迫不及待地问。
“当我醒来时，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蓝组成员。在那里以常亚飞的身份生活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想要重启我的记忆，我就离开了蓝组，追随沈老师到了这里。”常亚飞的回答很简单，似乎不想多说什么。
“那你的记忆找回来了吗？”白刃追问。
沉默片刻之后，常亚飞说：“也许找回了一部分，但我不想再继续找下去了。”
“为什么？”回想起当初他的执着，白刃有些意外。
“就算找回来，又能怎么样？你说得对，所谓身份记忆，不过是些虚幻的东西，何必非要较真呢？”常亚飞说的风淡云轻，“守护者想利用我的记忆，我从此不再登录虚拟世界，看他还怎么利用我。”
白刃挠了挠头，“这不是你的风格，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了这样。”
常亚飞笑了笑，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转移了话题，“光问我了，你呢，你是怎么出来的？为什么又跑到了这里？”
白刃瞪了他半晌才说，“你既不想说，我也懒得问。我是加菲猫救出去的，来这里也是为了他的事。但是怎么会这么巧——沈默怎么也在这里？”
“这里是的一处联系点，沈老师在这里开课，为大家做心理咨询。”常亚飞给他解释。
他放下杯子，指着窗外介绍道：“这个地方叫慢时光小镇，是按照本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样子建造的。你没发现吗？这个地方的智能化程度比外界要落后许多，仿佛时光停滞在过去的那个年代了。你看那边，是一所传统的学校，街上行驶的车子也都是燃油的，你再看那边，还有一座老式的电视塔呢！”
“有人会喜欢一个满街都是尾气味、遍地都是老古董的地方？”白刃意兴阑珊地说。
“别这么说，这是小镇的主打特色。有许多在虚拟世界里玩腻了的人专程到这里来体验呢！”常亚飞抿了一口咖啡，慢慢说道：“我喜欢这种感觉，以后就在这里帮着沈老师做一些事，不打算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