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一座荒废的凉亭外，常大叔气喘吁吁地看着意犹未尽的少女。
“不就是个破亭子嘛，非得爬上来看看。呼哧呼哧，我早就说过了，这附近没什么好玩的。歇一歇就赶紧回去吧，别让人等急了！”
“实话跟你说吧，大叔！”一身运动装的少女抹了一把脸上细密的汗珠，不紧不慢地拿出水壶喝了一口，“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根本就没打算回去。”
“开什么玩笑！”他闻言吓了一跳，“我的小祖宗唉，那我不成了拐卖少女的人贩子了吗！”
“不信你看，随身的东西都带来了！”少女一扬手中的背包。
“为什么？超脑之城不是马上就要到了吗？”大叔一时无法接受这个神转折。一路上有可爱少女陪着聊天是挺惬意的，可要带着一个小萝莉逃亡，那就相当悲催了。
“谁爱去谁去！”少女一嘟嘴，“我不回去，我不想当圣女，也不愿意接受什么认可。”
“当圣女不好吗？”
“简直好的很，拥有和超脑沟通的能力，还享有和长老一样优厚的生活条件！”少女翻了个白眼。
“那你还有什么不愿意的？”大叔觉得女人的想法有时候真是无法理解。
“你知道吗？所有的圣女都是孤独的。——她们既不属于部落也不属于超脑，注定孤独一生。”少女托着腮发呆，流露出罕见的凝重与伤感。
“小丫头才多大，懂得什么是孤独啊？”常亚飞试着逗她。
少女没理他，幽幽说道：“我出生在融脑最巅峰的年代，被称为人类最接近胜利的黄金时代，可那荣光只属于男人。大叔你可见过部落的女长老，或者完全由女性组成的融脑吗？”
常亚飞摇摇头，回想一下确实如此。
“加入融脑的女性很少，在融脑中的地位很低，这个时代的女性已经被融脑边缘化了。我父亲曾经是部落的技术长老，可是在他去世后，我和母亲就成了部落的寄食者，遭人白眼，无人理睬。”
“真可怜。”想不到小丫头还有如此凄惨的童年，大叔急忙投去同情的目光。
“这有什么可怜的。老师说过，在人类历史上，女性从来就是祭坛上的祭品，融脑也不例外。”少女凄然一笑，拨开眼前的长发望向天边，眼前仿佛出现了老师的影子。
“为了战胜超脑，人类付出了一切，也牺牲了所能牺牲的一切。
融脑要想胜过超脑，就需要更庞大、更理性、也更稳定的融合体。而我们女人天生就是情感大于理性，而且情绪波动大，极不稳定，这就严重限制了女性在融脑中的地位和作用；另一方面，要想融入融脑就必须开放个体意识与组织共享，换句话说，在融脑内部是不可能有个人空间的；这种全透明式的共享对男人无所谓，可对我们女人来说就是莫大的伤害！
就比方你和爱人嘿咻，如果有十几个甚至更多的人在意识中围观，如果是女性你能接受吗！”
咳咳，一想到那种香艳画面，大叔急忙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哼！如果大家都是这样，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因为这是身为女人不可避免的命运。可从被选为圣女的那一刻开始，就这最后一条绳索也断开了，圣女虽然身在部落，却不属于部落，更不能加入融脑，一生与族人隔绝。大叔你告诉我，如果这不是孤独，它还能是什么？”
“那，那超脑对女性这么青睐，对圣女总会好一点吧？”常亚飞听得瞠目结舌。
“作为人类，圣女也不属于超脑。”少女冷笑一声，“老师说过，圣女要把自己的一切献给超脑，包括灵魂；背叛超脑的人，将堕入虚之地狱，承受无尽痛苦。”
“你的老师怎么尽教你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大叔嘀咕道。
“因为我的老师就是上一任圣女。”少女咬着牙吐出这句话，然后闭上了眼睛，眼睫毛轻轻颤抖着。“她爱上了一个男人，却因为圣女的身份，不能和相爱的人在一起，这就是圣女的宿命。我从上一任圣女身上看到了自己今后的命运，又怎么可能会喜欢上这种生活！”
“有的人可能会贪恋圣女带来的那一点点好处，但我不在乎，母亲说，我们家族的人都是这副德性。成为圣女后，大家都对我敬而远之，部落和圣女之间不过是一种利用关系，我早就看透了！”
少女转过头来，目光中荡漾着点点波光。“大叔，我没见过自己的父亲，他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可是在你身上，我重新看到了慈父的光辉。求求你了，带我走吧，离开这个地方，走的越远越好！”
大叔闻言一哆嗦。“老天，你这样一走了之，相当于同时背叛了人类和超脑，往后还有好日子过么！我们又躲到哪里，才能躲开超脑和融脑的搜寻？”
“世界这么大，我们真的就无处可去吗？”少女缩起肩膀扭了扭腰，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
“拉倒吧，别跟我来这套！”大叔有些好笑，小丫头居然也懂得女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
他把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天空。“还有一个地方，我不知道它现在还存不存在，那就是。很多年前，就脱离现代社会而独立，我的老师曾告诉我，那是人类最后的净土。”
“那我们去找吧，它在哪里呢？”少女一骨碌坐了起来。
“远离超脑之城的地方，一直往西走。”大叔伸手一指太阳落下的地方。
隔天傍晚，荒野之上两条人影被夕阳拉得老长。
少女秀发散乱，嘴唇干裂。大叔拄着一根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树枝。
“什么时候才能到呢？”少女手搭凉棚向远处张望，前面似乎有处废墟。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过了前面的废墟就要折向南走了。”
常亚飞忽然脸色一变，他叹了口气，丢掉手中的棍子，“来不及了，他们追上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