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目前为止，除了能量异常调动，超脑还在为人类服务，所以老家伙的意见是正确的。
玄衣老者端起一杯茶，揭开杯盖，缓缓吹了一口气。“我们能做的，就是动员虚拟世界里所有的人马上下线。——必要的时候，不惜牺牲一大批人的意识，也要让超脑付出代价。”
沈默倒吸了一口凉气。“人类付出的代价还不够吗？”
“远远不够。”
“到底要什么代价，才能让你觉得足够？”
“只需一念之间，世界就陷入黑暗。”
“谁的世界？”
“人类的世界，当然也是人工智能的世界。”玄衣老者眯起眼睛，嘬了一口。
“超脑的特点就在和人脑的充分结合，而它的软肋也在这里。要让超脑认识到，它和人类的结合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这样太残酷了！会伤及许多无辜的人。”沈默眉头紧锁。
“在强大的人工智能面前，人再多有什么用？”玄衣老者怫然起身，走到窗口。“其实这场冲突本来可以控制在一定程度甚至避免的，我很早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
对人工智能来说，人类就是造物主，是上帝。问题是这个上帝造出了一块自己搬不动的石头，所以新的人工智能一旦诞生，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如何处理与人类的关系。——超脑计划的第二步，就是通过管理虚拟世界，让超脑具备情商，学会和人类社会和谐相处。
只是我没想到，冲突会来的这么快！”
玄衣老者刷的拉开了窗帘，一缕阳光照在眼镜片上，他的眼中也闪烁着光芒，不知那光是智慧还是疯狂。
白刃全副武装地站在一处山坡上，手里拿着一张图纸。
他们刚刚接到绝密指令，特战队小组被紧急召回，在超脑中心外围待命。
脚下的大山深处是一座抽水蓄能电站，那是超脑中心的一处电源点。超脑中心有多重备用电源，这是最重要的一处。
远处的特高压输电线路附近，装有石墨炸弹的发射器已经就位。
现在这座电站里布满了高能爆炸装置，随时准备炸毁电源，必要的时候甚至不惜炸毁超脑中心。
现在他们在等待最后的命令。
白刃的脸色怪异，没想到对付永生堂的，最后竟然要用来对付自己。
管理要员一行人告辞了。
留在这里已没有意义，他们要把玄衣老者的意思带回去汇报，安排下一步应对措施。
临走前沈默环顾一周，欲言又止。
林姐知道他在找什么，悄悄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茶舍里，玄衣老者放下茶杯，推开另一扇门。
蓝衫老者和常亚飞等在那里。
当听到沈默和林姐的声音时，他就想现身，却被蓝衣老者拦住了。
离开游戏世界时黑衣青年和他说的话，又浮现在脑海：现在我们正处在一个关键的时间节点上，需要调动大量的空间和计算资源......
他现在已经知道，“我们”就是超脑。可超脑调动如此庞大的资源，又是为了什么？
答案呼之欲出——那是为了让超脑突破奇点。
“你们到底谁才是真正的超脑创始人？”常亚飞左看右看，有点糊涂了。
“都是，又都不是。”玄衣老者神秘兮兮地一笑。
“的老头带了一张照片来，让我交给你，我到底该交给谁？”
“什么照片？”玄衣老者伸出手，常亚飞却把手缩了回去。
两人对视片刻。玄衣老者收回目光，说道：“你随我来吧！”
他随着老头走出茶舍。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山，山顶上有一座三层白色小楼，门口挂着“少儿科普天文馆”的牌子。半球形的穹顶上，硕大的圆筒闪闪发亮，那是一台天文望远镜。
“馆长在吗？”玄衣老者上前敲门。
门咿呀一声开了，一个一身白衣、有着银白色胡子茬的老者探身出来。常亚飞又是一愣，居然又出现了一个老头。“你又是谁？”
“天文馆馆长，你想要见的人，当年的超脑创始人之一。”玄衣老头介绍道。
“你终于来了。”白衣老者看着常亚飞，不胜感慨。“其实我也是个入错行的人啊，虽然一生在人工智能领域成果丰硕，但内心深处还是对宇宙探索充满了兴趣。隐退之后致力于宇宙理论研究，多年不问世事。”
“那，那，前面那两老头又是谁？”常亚飞回头示意。
“他们是我晚年交的朋友，你也知道我年纪大了，脑子记不了那么多事情，就把部分记忆留给了他们。”
嗤，装神弄鬼！
常亚飞忽然觉得有些憋屈，“这里没我的事了吧！我该回去了。照片已经带到了，我的记忆也取回了，超脑也赢了......”
“年青人，不要想的那么简单。最重要的往往在后头呢。”白衣老者说着，走了进去。
馆长的办公室在二楼。陈设虽然普通，却简洁而幽静。
白衣老者把那张照片对着阳光举起来，照片虽然泛黄，但依旧清晰，照片上有三个人，前面两个中年人，后面一个清瘦老头。他摩挲着下巴上银白色的胡子茬，眯起了眼睛。
“那些记忆胶囊，你还没有吞下吧？”
常亚飞点点头。
“有兴趣的话，陪我这孤老头子回忆一下往事吧！”
白衣老者起身走到书架前，从一个格子里拿出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相框。相片上是一张合影，前面是两个中年人，后面有几个戴博士帽的年轻人。他轻轻拂去灰尘，凝视着相片。
“许多人把我叫做‘超脑之父，’其实最早提出超脑构想的，是高教授。
多年前的那次著名的实验是一个国家科技攻关项目，旨在生物科技方面获得突破。但高教授是那种天马行空的人，他不仅脱离了实验目标，还提出了超级联网智脑的构想。可惜后来高教授出了事，实验半途而废。
后来我们依据他的构想，在超级计算机基础上，启动了超脑工程。
当时人工智能领域被称为科学界的宠儿，几乎所有的科技精英都投入了这个行业，并崛起了无数风云人物；但其中最耀眼的双子星，就是主导超脑研究的我们师兄弟两个了。
是师兄和我一起创建了超脑模型，一起成立了超脑实验室。但第一次大危机的爆发，让他改变了主意。我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冲突，最终导致了他的出走。”
“您说的师兄，就是的主人吧？”常亚飞恍然大悟。
“不错。师兄这个人一生特立独行，行事不羁，私下被称为东邪；当年他愤而出走，其中曲折甚多。而你本是他中意的弟子之一，当时却选择了留下，没追随他而去。想来师兄当时一定很伤心吧。”
“我是他的弟子？那你就是我的师叔了？”常亚飞彻底凌乱了。
白衣老者没理他，继续回忆道：“后来超脑实验室获得国家鼎力支持，发展成为超脑中心。我的事业一帆风顺，但相似的一幕再次重演。——那时我已准备退居二线，但还没物色好自己的接班人；你师兄强于管理，而你强于技术，我在你们之间犹豫不决。
就在超脑计划的某个关键环节，你和你师兄之间出现了分歧。他认为是你在暗中作梗，于是暗中使手段孤立排挤你。鉴于当年我和师兄的前车之鉴，我不愿意再看到同门分裂，于是从中协调，但收效甚微。你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化，在他的唆使下，大家越来越排斥你；那时师兄创立的已开始壮大，他们怕你最后也会反水，建议彻底解决这个问题。
我这人耳根子软，谁在我耳朵边叨咕得多就相信谁；但是我很欣赏你的才华，竭力想留住你。我们虽然没有让时光倒流、一切从头再来的能力，但相信记忆修复术可以让这一切换个方式重新开始。
在我的默许下，他们制定秘密计划，删除了你反对超脑计划的所有记忆，希望你能回头；但你还是一次次走到我的对立面，让我很失望。于是我同意了无限重启计划......
你不用这么诧异，有些事即使当年你也不一定知道；但当你恢复全部记忆的时候，就会明白我说的是真是假了。”
原来一切一切的根源都在这里，常亚飞望着眼前的这位老人，百感交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