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光玲中午在马爱香小餐厅喝了不少酒，被人送回家时，还在乌拉着要喝酒。
冯光玲下了车就在院门口转悠，被冯大庆看见，吆喝道：玲儿，快过来喝点水。
陈树建也看见了，说：你怎么也喝多了。
冯光玲歪斜着身子，走路一摇一摆的。对着俩位老人只是咧着嘴傻笑。
陈玉华正要往外走，见冯光玲的样子，只得上去扶住她，说：看你这个样啊，还说我哥呢，你喝酒也不咋的，喝醉了都是一个熊样。
陈玉华要扶着冯光玲上楼，冯光玲却往车间走。陈玉华拖着她，不让她去，说：去车间干吗，都没人了，停产了。
冯光玲低着头，挣扎着硬要往车间去。陈玉华只好扶着她到了车间。
空旷的车间，寂静无声，往日的忙碌和沸腾已成为回忆。
冯光玲扶着门框，定定地看着，看了好一阵。然后叹口气，又折回身，向污水处理池走去。
陈玉华拉住冯光玲，说：去那干吗，回去歇着去。冯光玲瞪着因喝酒而血红的眼睛，挣扎着非去不可。
陈玉华只好扶着冯光玲来到污水处理池边。四五个污水处理池，散发着浓浓的酸臭味，曝气池中的水像趵突泉一样在咕噜咕噜曝着气。
冯光玲眯着眼，歪头耷瓜的看了会，又手抓着池边的护栏，要爬上六七十公分高的池子边沿，走上去看看。
陈玉华忙抓住冯光玲的胳膊，叫道：嫂子，危险啊，不能上去。
冯光玲推一把陈玉华，顺手抓住一根栏杆，脚一登，就跨上了池子的边沿。冯光玲摇晃着身子刚走了几步，就被陈玉华窜上去抱住了。俩人挣扎着一个要往前走，一个要往后拽，就僵持在了池子边沿上。
负责污水管理的高文国走过来看见这一幕，迅速跑上去，扶着冯光玲。
陈玉华说：快把她扶下去，喝酒喝的，都不知道自己往哪走了，多危险啊。
冯光玲挣扎着还是不下来，被高文国抱着，回到地面上，说：冯总，放心就是，污水处理设施正常运转着。
冯光玲摇晃着刚走了几步，就低头哇哇的吐起来，把中午吃的好东西吐了个差不多。
陈玉华指着地上，说：看看，白吃了，都出来了，一股子怪味。冯光玲吐得眼泪都出来了。
高文国找来餐巾纸，陈玉华给冯光玲擦擦嘴，说：回去漱漱口，睡一觉就好了。
冯光玲醉醺醺的睡在床上，是一阵手机铃声把她吵醒了。冯光玲懒洋洋地翻过身，嘟嚷一句，又要睡去。
可是手机铃声再次固执地想起来，吵的本就脑袋昏沉的她，头脑更加沉重。
冯光玲睁开惺忪的眼睛，摸过手机，见是放鸭苗和饲料的蒋天明打来的。冯光玲懒散的接起来，嗯道：啊。
蒋天明说：冯总，你怎么，感冒了吗，怎么听着鼻子哝哝的。冯光玲依然嗯道：没啊，嗯啊。
蒋天明语气有些急促地说：我去养鸭户里转了一圈，有些到期的鸭子，应该马上回收宰杀才行，不然，又要发生马庄事件了。
冯光玲一股碌爬起来，头虽然还难受，但全然没了刚才懒散样子，拿手机的手，有些颤抖。冯光玲来回走着步，说道：不回收不行，回收来，没法杀也不行，你说怎么办？
蒋天明加重了语气，说：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了回收期，一旦这样，会起连锁反应，我们还有五六十万只鸭子，赶紧想办法正常生产，已经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养鸭户都知道我们停产了，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冯光玲在卧室来回踱着步，说：你的意见是马上回收，就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蒋天明以肯定的语气，说：按时间顺序，还是要正常回收，安排宰杀，我就在养鸭户外面，他们正在吵吵着，安排好了，你给我个信。
冯光玲把手机一关，扔到铺上，去洗刷间洗脸清醒一下。她看到镜中的自己，脸面浮肿，眼睛发红，像是大病初愈似的。
冯光玲边洗脸边紧张思考怎么办。
这时，陈玉华上楼来了，她是来看看冯光玲醉酒后怎么样了。听见洗刷间有动静，忙探头一看，冯光玲正弯腰洗脸呢。
陈玉华嗨了声，把冯光玲吓了一跳，回过头来，骂道：死姑子，吓掉魂了。
陈玉华笑道：掉了魂，叫娘去叫啊。她看一眼冯光玲，又说：看你喝酒喝得，眼皮都肿了，脸也虚了，不是睡着吗，怎么就起来了啊。
冯光玲边擦脸边说：唉，这不正睡着吗，刚才，管着放鸭苗和饲料的蒋天明，嘟嘟着非要把鸭子收回来不可，说鸭子到期了，不收不行了。
陈玉华说：人家说的对啊，到期的鸭子不回收当然不行，你还想叫人家把鸭子偷着卖了啊。
冯光玲擦完脸，把毛巾一扔，说：收回来怎么办？陈玉华说：开工杀了啊，这还用说。
冯光玲说：这还用你说，怎么能开工啊。陈玉华说：我说你死心眼吧，白天他们来查不能干，那就晚上啊，人家都下班了，我们再上班啊。
冯光玲沉思着。陈玉华说：别再想了，再磨叽黄瓜菜都凉了。
冯光玲看看表，终于下定了决心，说：现在是三点，咱们分头下通知，你去告诉那两个车间的主管给工人们下通知，今晚七点半都来上班，我去通知蒋天明赶紧回收鸭子，安排车间做好开工的准备工作。
陈玉华答应着要走。冯光玲喊住陈玉华，说：哎，对了，先别通知那个刘成花。陈玉华说：咋，你还怀疑她？冯光玲点着头，说：不是她，还能是谁？
到晚上七点多，工人们才陆续到来。以前都是白天上班，何曾上过夜班，所以，工人们也是叽叽喳喳。都到八点了，却只来了三分之二的工人。
冯光玲把三个车间的主管叫来，说：由于白天没法干，改在了晚上，大家都辛苦一些。
有个主管提出：大家都不习惯晚上干活，来的人还是少，能不能凡是来的，给点补助，这样，他们或许干着有劲，以后，来人也会多起来。
冯光玲当即拍板道：你们都作好记录，凡是来干活的，一个班能干下来的，每人补助三十元，你们作为主管，每人补助五十元，怎么样？大家都说好。
一直干到第二天凌晨两三点，才把活干完。冯光玲和各车间主管，最后收拾一下，赶紧关门，去休息了。
冯光玲只睡了三个小时，就起床了。陈玉华也早起来了，说：嫂子，没再睡会，这么早起来干吗？
冯光玲伸着懒腰，说：再睡，睡不着啊。陈玉华说：你是心里有事，还是挂挂你的鸭子吧。冯光玲说：你也不是没睡多少吗，挂挂什么啊？
陈玉华说：我习惯了，一到早上五六点就醒了，再也睡不着了，看来我是个干活的命啊。冯光玲笑道：你早起来，干的啥活啊？
陈玉华说：是啊，这白天不能干，晚上才能干，这不是也能行吗，就是时间颠倒了，有点不适应。
冯光玲摇摇头，说：我总觉的心里不踏实，这样总归不是长法，是要出事的。
陈玉华说：管他呢，昨晚干了不就没事吗，干干再说，或许不等环保发现，咱们的污水处里那一套又好了，白天都能干了。
冯光玲还是摇头道：你不知道这里的厉害，但也没办法，不干不行，干也是偷着干，提心吊胆的。
陈玉华安慰道：先别想那么多，你说举报是和那个姓梁的有关，昨晚，没通知刘成花，是不是也有原因啊。
冯光玲说：如果真是梁京天干的，就是不通知刘成花，她也很快会知道，谁没几个相好的，你都能堵住他们的嘴吗。
冯光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昨晚，没通知到的刘成花，当然不知道晚上厂里还干活了。可是，不管什么人，都有几个知己相好的。这不，和刘成花混的比较好的一个女工叫崔静文，发微信语音，说：刘大姐，昨晚干嘛去了。
实际，昨晚刘成花和梁京天在一起，吃喝玩乐到很晚，但她说：在家啊，那里都没去，你呢，干嘛了？
崔静文说：我以为你有大事呢，我们干了一晚上活，累死了，这才起来，好困啊。刘成花笑道：你又出去挣外快了吧，还累死了，真有你的，哈哈。
崔静文骂道：你才出去挣外快呢，我干了一晚挣了九十七，再加上三十补助，一共一百二十七，不错吧。
刘成花疑惑道：你啊，去哪里挣的这些钱啊，也不和姐说声。
崔静文愣了，说：他们没通知你，还是你没去啊，我们那里好几个人没去呢。
刘成花突然想到了厂里，说：哈，昨晚喝多了，把这事给忘了，厂里白天不敢干，就晚上干了，你挣得比白天还多啊。
崔静文说：主要是还有补助，就是白天干习惯了，晚上犯困，干活就慢，挣这些也中啊。
刘成花说：今晚没说还干吗？崔静文说：不知道，还没下通知。刘成花说：你去的话，叫着我，我们一块去。崔静文说：好啊。
刘成花放下手机，坐在那里愣了好一会。冯光玲居然胆敢晚上偷着干活，这对她，特别是对梁京天来说，是个重大的消息。刘成花马上打电话给梁京天。梁京天正在去超市的半路上。
刘成花说：梁大哥，干嘛去了。梁京天边走边说：去超市送货去。
刘成花说：我有个重要消息，你要奖励我。梁京天笑道：大花，你啊，要钱就要钱吗，又和我开玩笑吧。
刘成花哼道：好像我就为了钱似的，我和你全是为了钱吗，你有多少钱啊，你以为你还是那个梁总吗。
梁京天说：大花，我们都是一个战壕里的，都是知己相好，是吧，啊？刘成花说：你还没回答我呢，奖励啊。
梁京天说：好说，该奖励还得奖励，这不是在半路上吗，等到了超市，你要多少奖励啊。
刘成花说：到超市，你敢守着母老虎给我奖励啊，她还不吃了你啊。梁京天呸了一声，说：屁，她算那根葱啊，我爱干吗干吗，他还能管着我了。
刘成花说：我有重要消息，你不听就算了。梁京天急了，说：是有关哪方面的，我好有个数啊。刘成花说：还能是哪里的，当然是冯光玲那里了。
梁京天笑了，说：奥，有关她的消息，还是重大的，你透露透露吗。
刘成花说：首先，你肯定很感兴趣，第二呢，保证很有价值，叫做物有所值，你就掂量着吧。
梁京天哈哈着说：大花，你还说不是为了钱，可还在和我捉迷藏，马上到超市了，我立马奖励你。
梁京天刚到超市，李玉娥马上嚷嚷着叫他去送货。梁京天骂道：才来，脚还没站稳呢，囔囔个屁啊。
李玉娥也骂道：哎，今天是咋了，一早就吃屎了，看硬的你，不送货你干嘛。
梁京天说：有能耐，你去送货啊。李玉娥骂道：你死了，我就会自己去送货了。
服务员林小春夹在俩人中间，说：一大早的就吵，这可不好，一天都别想顺和。
李玉娥果然闭了嘴，去收拾货物去了。梁京天也开车去了。
装完货，梁京天开车在半路上，突然想起还没给刘成花发红包呢。梁京天忙停下车，打开手机，要给刘成花发红包。却见黄廷军和李起瑞在不远处，吓得他赶紧开着车跑远了。
刘成花正在家里，迟迟不见梁京天发红包，早等的不耐烦了。忙打电话给梁京天。这会梁京天哪还有功夫接电话，早被黄廷军和李起瑞堵在了半路上，正在接受教育呢。
黄廷军和李起瑞一齐把梁京天从车上拽下来。黄廷军骂道：看见我们就想跑，你跑啊，还能跑到天边去。
梁京天耷拉着脑袋，说：我没看见二位爷，看见了还能不停车吗。李起瑞踹他一脚，骂道：还他娘的胡说八道，早就和你说的，你不还我们钱，把超市顶给我们啊，又过去半月了，还他娘的装疯卖傻，超市手续呢，变更了吗？
梁京天摇着头，说：这个还得想办法啊，是老婆的，比较麻烦。黄廷军说：你们自己家的超市还嫌麻烦，我们去找你父母和孩子更麻烦。说着，打开手机，里面播放着一段视频。李起瑞把梁京天往前一推，说：睁开狗眼，看看这里面是谁，认识吗？
梁京天当然认识里面的人物，那是他的父母大人。梁京天一把夺过手机，瞪着眼盯着手机，眼睛湿润了。
父母亲显然都老了，弯腰驼背，父亲对着镜头说：京天啊，你在外还好吗，他们说是你让他们来的，捎来了面粉、油，还有肉，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吧。
母亲也对着镜头说：在外要好好的，我们都很好，不要挂挂，猛子快毕业了吧，有空领他来看看，我们想他了。
黄廷军把手机夺过去，说：还知道是自己的老人啊，你有多久没回家看过他们了，他们还以为你还是大老板，还在以你为荣，看看家里吧，还住着多年的破屋，你这个不孝子，这次我们是以礼相待，下次哼，你看着吧，我们把你写给我们的欠条，还有你目前的实情，都和他们说清楚，看看，他们还怎么看你。
梁京天早已垂着头，任凭黄廷军奚落。这时，梁京天的手机响了，正是刘成花打过来的，梁京天摸出手机，还没打开，就被李起瑞抢了去。梁京天忙去抢夺，李起瑞一个别腿把梁京天拌倒了。
李起瑞见是个大花的名字，忙打开手机。梁京天爬起来，疯了似的去抢夺自己的手机，李起瑞边跑边接听。刘成花说：梁大哥…
李起瑞嗯着。梁京天骂道：狗屁的，还我手机。李起瑞哈哈着，对着手机说：我亲爱的…
刘成花觉出不对，叫道：你是谁？李起瑞说：我是你大哥啊。刘成花叫道：呸，梁大哥呢，让他接电话。
梁京天追上来，和李起瑞扭在了一起。梁京天边舞着手，边叫道：把手机给我。
李起瑞骂道：狗屁手机。嗖的把手机扔了。梁京天又跑去捡起手机，对着手机哎了几声，没动静，原来刘成花早挂了电话。
黄廷军跑上来，揪住梁京天，说：想好了吗？梁京天把手机放兜里，像是终于下了决心似的，说：这半月我再搞不到钱，就想办法把超市转给你们，咱们一拍两清。
李起瑞点着梁京天，骂道：你放了多少回屁了，一次也没兑现，这次如果再敢耍花招，你的父母，还有孩子，哼，看他们能安生了吧。
梁京天斜着眼，鄙夷地说道：你们也就那点能耐，拿老人孩子说话，我说过，不是答应你们了吗，你们等着就是，我还要送货去呢。
李起瑞骂着，就要跳起来抓梁京天，被黄廷军拦住，说：老李，先别急，下步看他怎么演，再收拾他不迟。
梁京天卸下货，就给刘成花打电话。刘成花正要出门，按下手机通话键，故意嗯道：谁啊？梁京天说：是我啊，还谁呢，没睡醒咋的。
刘成花哼道：以为还是那家伙呢，怎么回事吗，哪里的人啊。梁京天说：刚才送货，是有人和你开玩笑呢，哎，对了，你说的好消息呢，给我说说嘛。
刘成花咹了声，故意撇着腔调，说：我说过有啥子消息了吗，你听错了吧，一大早上就喝酒了，醉了不成。
梁京天说：你这是，唉，也涮我吗，咱俩谁跟谁啊。
刘成花说：梁大哥，现在知道急了吧，我说过，你要奖励我，可你，哈，到超市了，也没见动静啊，打你电话，你说忙着，还不知道叫谁也把手机弄走了，现在急了，急了好啊。
梁京天说：你先透漏一下是什么消息，我好奖励你啊。刘成花说：我不是早就说过吗，是有关冯光玲的，你一定感兴趣，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还犹豫啥，我脑子可不好使，待会可就忘了说啥了。
梁京天嘟嚷道：还说不是为了钱，好，好，我马上给你发红包，你等着接啊。梁京天又打开手机，发给刘成花二百元红包。
刘成花接了红包，马上发回一个笑脸。梁京天看见那个笑脸，却心疼自己的钱，骂道：女人都不是好东西。
刘成花接受了红包，接着给梁京天打电话，说：梁大哥…
梁京天嗯道：钱到手了，高兴了吧。刘成花说：还在心疼你的钱吧，我这个消息，可不止这个数，你知道吗，昨晚，冯光玲那里竟敢偷着干开了。
梁京天一激灵，说：你怎么知道，昨晚你不是和我一起吗，你听谁说的？刘成花哼道：和你在一起，就啥事不知道了，你交代了我任务，我怎么也得培养几个相好的吧，是她们告诉我的，昨晚干了一晚，都累得够呛。
梁京天有些激动了，说：这是个大消息，你再核实一下，看他们今晚还干不干，如果还干的话，马上通知我。
刘成花说：看来，她们可能怀疑我，没给我下通知，我和相好的说好了，要去干活，一块叫着我，这不就知道干还是不干了。
梁京天说：好，很好，如果她们晚上还敢干，我都有环保的电话，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刘成花说：真要逮住了他们，你还要奖励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