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月如钩,星河入梦。
魔界的北部是和主世界相通的灵蝶岛,那里沉睡着数不尽的蝴蝶和一个永远睡不醒的魔王。去往那里需要经过一个满是星星的地方,它在众生之上,星辰的轨迹清晰可见,却没有人会思考它们来自哪里又去往何处。
生在魔界,戾气会吞噬戾气,暴虐会屈从于更高的暴虐。弱者即是食物或是在成为食物的路上。我会躲在灵蝶岛附近,听着岛上传来的悠悠笛声,时不时还会吃两只蝴蝶来充饥。直到天上的星星落下来的那天。
“半魔,你为什么在这里?”她有一双白羽翅膀,瞳眸中涌动着着和那些星辰一样纯净璀璨的微光。流光在此刻停驻,为世上最纯粹的美丽……
“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天神?”我反问着她。
这样的纯白色翅膀,在魔界是猎物,是活靶子,可在我看来那是梦想。她听完我的话,低下娇柔的身躯,右手挡在嘴边掩盖着上扬的嘴角,但早已眯成一条缝的眼睛把她的友好尽数送到了我的眼中,她回答道:“神界不需要陨落的神明。”
“可你还有翅膀,在中间界里也还是神明。”
“是啊,我也进入不了魔界,因为我是神明。”
神魔不两立,这是这道中间界存在是原因,灵蝶岛岛主接管之后的中间界,已经很少再遇到蝴蝶以外的生物了,因为只要有人烟,多半就是哪一个世界出现了大的动荡,厌恶纷争的生灵就会逃亡此处。神和魔怎么会厌恶战争呢?可我们两个就是这样的神和魔……
“那你为什么还要做神明?”
“因为天帝是神,盖亚是神,我的哥哥是神,我的爱人也是神。你呢,半魔?”
“我的父亲是人类,我的母亲是魔种,后来他们死了,因为战争。”
她摇了摇头,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眼睛,那里的流光不复存在,说道:“不是因为战争,是因为规则和偏见,是至高者的惩罚,是深渊中的欲望。”
她提醒着我回想着最糟糕的回忆,我无法痛恨她揭开这道伤疤,因为她也一样,我们只是同病相怜罢了。我甚至不能想象在我出生之前的父母是怎样逃亡到中间界的,但我记得中间界的自由和快乐,还有神是怎样杀死我的父亲,魔种如何蹂躏我的母亲,我再也不想离开中间界。
蛰伏是自欺欺人的一种方法,但回避解决不了问题。灵蝶岛被黑暗之神打破结界,岛主的神力随着失去的一只眼睛一同削减掉了大半,觊觎那些神力蝴蝶的魔种们再没有了结界的限制,洪水猛兽般通过中间界这片土地,硝烟遮盖了漫天的繁星,蝴蝶寥寥无几,遍地血肉浮尸。
纵使再清冷的神明也会在此刻动摇,更况是早已安乐如此之久又抱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双翼的她,那双眼中微光不复存在。我在半昏迷恍惚听见她和灵蝶岛岛主的对话片段,在时间冲刷的记忆库里,最终也只剩下了她的那三两句:
“总要拿出些勇气来了,我要拿回我失去的东西。”
“琉璃,月之神已经不复存在了。”
“我叫琉月,人类。”
……
兜帽和斗篷很适合刻画铭文,因此也养成了我喜欢写写画画的习惯,共和之光在人间成为了新的希望,茫茫人海里我总是在寻觅着,偶尔会坐在某处,挥笔在绘本上记录下一切我想和她分享的美丽景色,不再仅限于繁星,因为我有了畅游在这个世界的勇气。
我时常在魔族领域和首都的边缘徘徊着,总觉得她也会寻找我。走累了就会靠着树木或者坐在岩石上,回想一些曾经的事,知道夜幕降临,再去寻觅一处歇息的地方做个梦,在梦里摆脱灵蝶岛那位古怪的岛主在我的梦里多加些和宝石一样闪闪发光的星星。
“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呢?”
“无邪,我们的孩子。”
不,这是曾经的名字。
在游历过青丘之国后我还记得一位和我畅谈过的好友,他也曾和正在画着琥珀色月光的我身边,吟诗作乐:“银月如钩……”
哦,那就抹掉一个勾好了,天邪,我在绘本的封面上写下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