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天气不错，雾气将深夜饮下的黑色折射在这个早晨，仿佛阴郁的天空向下涂抹开的凉，明明已经开春，清晨的风却还是让秦空感到刺骨。
他刚刚从公交车上下来，车站的附近是他们“黑口岸”调查组的基地，是他工作的地方。秦空穿着正装，袖口换上了普通的黑色塑料扣，领带和自己的公文包也是黑色的。
秦空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金属机械表，灰白的太阳在玻璃表面反射出现，自己的身影嵌入其中同样是黑色的，今天不是他的工作日，但是他仍旧要在今天来到这里，与一个“朋友”告个别。
蔡警官还在公共办公区内整理着新的线索资料，警服显得有些这周，眼睛之中还带着红血丝，显然已经相当疲惫了，对于这个年纪的蔡警官来说，和燃烧寿命几乎无异。秦空路过时也只是和他互相点了个头，没有过多的交流，先是打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
拨通了律所的电话，安排助理在电话簿上找到陆首长的家眷送去慰问，挂断之后又拨通了陆首长助理的电话，要来了陆首长办公室的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锁芯机关跳动的声响也被助理以小幅度的动作压制下来。办公室的门推开了，助理给秦空让开了位置，秦空进入之后才跟在身后进来，慢慢关上了房间门。
办公室的装修极为朴素简洁，白色的书桌书柜，黑色的办公椅，档案和文书整整齐齐码放在书桌和书柜里，除却盆栽的一抹绿色，再没有清新的点缀，唯独正对着书桌的那面墙上，挂着一幅书法，苍劲有力的行书写着六个字：
谦卑，诚实，牺牲。
秦空的目光便停在了那里，回忆化作潮汐，将他有些发凉的身躯卷入暖流，时光在双目湿润的氤氲水汽之间倒回了他与陆首长第一次探讨起着六个字的那一天。
似乎每个第一眼见到陆首长的人都会给他戴上一个红色帽子，纵使已经在谈不上青春的年纪，他的谈吐行为仍然带着浓重的军事色彩和红色阶级的作风，不少人都会将这种行为称之为“作秀”。
秦空却始终没有随波逐流，在他的眼中，只要工作能力出众，并且内心还算是阳光正面的人，大约都不会和秦空磨合得太差。秦空加入调查组之前就是很出名的律师了，委托费大约注定让他能够在所谓上流之间奔走，在国家送来陆首长这样的特派调查员之后，调查组的性质也变了，换句话手就是大家开始“吃皇粮”了。
于是很多人会对这位陆首长倍加关注，这是正常的现象。在一次工作汇报结束之后，秦空收到了陆首长的邀请，他需要代替还没正式加入调查组的米苏把那一段报告送去一份。
秦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金属机械表，玻璃罩上倒映着天花板上的白色照明灯，秦空的身影就嵌入在其中，时间并不紧迫，可以去送……
咦？
秦空看到自己背后似乎多出了一个人影，于是便转身退后两步，看到了陆首长抬起来正欲搭在他肩头的手，秦空欠身问好，说道自己正准备去送资料。陆首长反倒是做了个有请的姿势邀请秦空去他办公室坐坐。
那一次秦空没有拒绝，因为时间不紧，也就是那一天，秦空看到了这六个字：
谦卑，诚实，牺牲。
“秦律师，很抱歉占用了您的休息时间，蔡警官这边实在是抽不开身了，和他关系比较好的也只剩下您了。他的家属之后也会来一起整理陆首长的遗物的，一切就拜托您们了。”陆首长的助理将那钥匙放在了秦空的手中，他的眼中同样含着足够晶亮的光芒，只是更多的是来自这个房间带给他的责任感和压抑感，他说完全部之后深吸了一口气，手扶在自己的额头，似乎最后的尾音里秦空听到了一丝颤抖，但是直到这位助理退出办公室之前他们谁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
秦空的手紧紧握着钥匙，房间的宁静让他有些难以呼吸，心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像是面前装裱好的书法一样，白纸黑字，还有红色的家徽……
那天的陆首长是怎么向秦空介绍自己的呢？秦空的目光定格在了书法的家徽上，方方正正的“陆”字，和许多年前一样的鲜红。
“这是陆氏家规。”陆首长的声音恍惚间在耳边响起。
“哦，冒犯了。”秦空转过身来，向陆首长欠身致以歉意。
“无妨，这是值得我荣耀的东西。”
谦卑，诚实，牺牲……
秦空的目光定格在最后的词条上，那确实是值得荣耀的一件事，只是过于偏执，让无私达到了极致，以至于将自己的生命都上交给了更远的未来。
“咔哒……”
房门的锁芯再次发出轻微的响声，秦空将视线牵引向声源处，门已然打开，门外进来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男性，秦空还来不及仔细打量对方的样貌，对方已经开始了礼貌的自我介绍。
“您好，我叫陆酌，是来为我的叔叔整理遗物的，请问您就是叔叔的朋友，秦空，秦律师吗？”
“是的，我就是秦空。”
“很高兴认识您，在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重新介绍一遍自己，我是陆酌，也可以叫我Electrolux（伊莱克斯），职业翻译官，是叔叔推荐来‘黑口岸’调查组的新进组员，以后请多多指教。”
秦空本想着再认真看一看眼前的人，但是当陆酌的自我介绍和欠身礼结束的那一刹那，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影子，只是这次的礼节不再是军礼，似乎人与人的距离变得更近了一些……
“嗯，我叫秦空，职业律师，‘黑口岸’调查组三代组员，很高兴认识你。”
“秦先生，这幅字画就不需要带回去了，我会转移去我的办公室的，因为是陆氏家规。”
“嗯，是值得你们荣耀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