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天的脑子刷的一下变得空白,他站起身,快步走过去打开门,发现叶离儿已经不在了。探头张望了一下左右,空无一人,但是门板上还有余温,并非他的幻觉,“真是太奇怪了。”胡天心里想道。他又关上了门,活动了一下筋骨,刚刚那一惊好像让他全身都紧缩了,他摇摇头,躺到床上去了,“想什么有的没的,睡觉算了。”屋子外面,叶离儿正瘫坐在转角后,双手捂着嘴巴,浑身都在发抖,她的脸红得就像被炭火烧过一般,感觉有一股热气不断地从头顶上冒出。
这天以后,胡天跟叶离儿再没碰过面。胡天隶属的临时任务团是相对独立的,由离衡兼顾负责,他每天给新招募的新人讲解九龙镖局的制度,过去执行任务的经验以及过往新镖师遇到的问题,同时也还有一些额外的考核与训练。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三天,离衡还是没告诉他们具体的任务是什么,说是要等到总舵主回来以后才知道。三天里胡天也见过不少次叶离儿的身影,但叶离儿仿佛没看见他一样,专注于自己的工作。胡天在团里总是受到谦让,似乎每一个人都被他报道那天的表现震慑住了,不敢撼其锋芒。而胡天在训练里的表现总是最突出的那个,若是有一个外人看到他们训练的情景,定会以为他是这里的团长,因为他总是率先完成所有项目坐在一旁休息,而其他的成员总是和颜悦色地面对他,只是这团长相较于其他人是瘦削了不止一点,这是很匪夷所思的。在第三天傍晚的休息时间里,胡天预支了一点工钱到饭馆中把赊账结了,回到镖局的时候碰到叶离儿也从外边回来,她回头发现了胡天,连忙钻进大门里并把门关上了。胡天有点摸不着头脑,“真是奇怪。”
胡天走回自己的房间,刚抬起手想推开门,心中的弦猛地绷紧了,多年来在门派训练的成果和这半年来在外战斗的经验让他的精神力会不自觉地外张,这样在危机到来的时候他就能先于五感作出反应,快速完成战斗准备。在危机感触发以后,胡天马上展开精神感知,发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一个人,“是谁!”胡天心中狐疑,“该不会是被门派发现了吧?”胡天心里有点紧张,若是这样,他现在就必须逃走。但是这样的举措未免太不理智了,如果是门派中人,这样一走了之对他日后的逃亡毫无帮助,如果不是门派中人,那么他这些天来的所作所为都付诸流水了。稳重起见,还是先确定屋内人的身份为好。
正在这时,屋里传来了一把男人的声音:“别害怕,进来吧。我是九龙镖局的总舵主叶启光。”胡天对这声音是绝对地陌生,可以确定不是他认识的门派长老,同时他自称是总舵主,那么这门就不可不进了。胡天推开门,只见一名壮硕的中年男子正坐在椅子上,悠闲地品着茶。他把长发盘成柱状,几缕发丝已见斑白,脸盘宽大,留着黝黑的短须,他的身材或许不如其他镖师夸张,但他坐在那里,就有一种稳如泰山之感。言语可以欺诈,但这霸者风范是不可能被模仿的,单是凭这第一印象,就可初步相信他是总舵主了。
所有的观察和判断都在一瞬间,胡天马上做出恭敬的样子,作揖道:“见过总舵主。”叶启光笑道:“胡兄弟不必客气!胡兄弟肯纾尊降贵为老夫完成任务,老夫应向你道谢才对。”叶启光这番话让胡天再次警惕起来,这听起来就像是他已经洞悉了胡天身份一般,胡天不禁疑惑:“难道他也是练功之人?说起来他刚刚察觉到我在门外也很可疑。”
叶启光见到胡天这副模样马上就明白了,连忙笑道:“胡兄弟不必紧张!老夫没有试探你背景的意思,胡兄弟的所作所为我已从镖局的各位兄弟口中听说,九龙镖局对胡兄弟这样的正派江湖强者十分欢迎,若兄弟有难言之隐,大可不必对老夫直言。我们团结合作完成任务,不以门第论英雄!”同样的内容胡天从叶离儿的口中已经听过一遍,但此番是由九龙镖局的掌门人亲口承诺,胡天自然也完全定下心来,他抱拳道:“承蒙总舵主赏识,胡应林定当竭诚为镖局效力。”叶启光大笑:“哈哈哈!老夫等的就是你这一句!”
胡天顿时心生后悔,练功之人的一句承诺可是价值千金,先前叶启光只是答应不深挖他的背景,但还是没有洗脱他作为练功之人的嫌疑,倘若他知道胡天的身份并利用胡天这一句口头承诺去为非作歹,那他胡天岂不是除了背叛师门、杀人凶手以外还要背上更多的恶名?这一系列的后果胡天都想得明白,只是太迟了,他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在叶启光这种老江湖面前,他还是显得太嫩了。接下来,如果叶启光真的给予他作奸犯科的任务,那么作恶多端与背信弃义,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背上一条了。
所幸的是,叶启光是武林中鼎鼎大名的光明磊落之人,他笑着向胡天抱拳道:“实在抱歉,胡兄弟,因为弟兄们对你的描述实在是过于夸张了,老夫忍不住对你多开了玩笑,真是对不住。方才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胡天一听,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但他已经隐隐感觉到自己被耍了,不忿与不甘油然而生,但又感觉力打不到实处,只能在心中感叹道:“武林人物,真是深不可测。”叶启光接着道:“先前胡兄弟的话,老夫可以当没听过。因为接下来的这个任务,并不在我们临时招募的任务范畴之内,是一个额外的任务,而且这个任务相当危险,需要慎重考虑,并非儿戏。”叶启光的这番话讲得无比认真,一改先前的笑脸,让胡天也不由得严肃起来,同时这也让他找回了自信:实力,是他在叶启光面前的唯一优势。
胡天淡淡地说道:“我们不谈难度,先谈报酬。”胡天自身虽然对金钱没有需求,但俗世最看重的就是钱财,倘若胡天对报酬不屑一顾,倒显得他有些可疑了。叶启光一听,也舒展了眉头,说道:“黄金十两。”胡天对这简单的四个字兴许没什么概念,但如果让一个普通的百姓听到,恐怕连下巴都掉下来了,毕竟他们拼死工作一个月的收入顶多折算成半克黄金,这样的任务绝对不简单,而这个开价也是绝对诱人的。但如果胡天就这样轻易地答应了,他将再次失去主动权,可若然一口答应又实在是过于粗俗了,于是他稍加思索,说道:“我不需要这黄金。”叶启光闻言,笑道:“那不知……”胡天抢道:“我只需要你告诉我更多关于那个临时任务的细节,就答应加入这项额外添加的危险任务中。怎么样?”
叶启光的话头被打断,反应已是慢了半拍,又听到胡天的另类要求,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今天晚上首次失去了对话的主导权。这就是胡天想要的结果,多日以来离衡的含糊其辞已经让他起疑,这临时任务当中定然另有乾坤,他以这情报作为报酬,既保持了练功之人淡泊名利之心,又洗脱了叶启光对他的怀疑,更加深了对这次任务的理解,一举三得,还在这次交谈中实现了反击,“实在是太爽了!”胡天在心中免不得欢呼一番。
叶启光也没有刻意掩饰,喝了一口茶,皱着眉思索。他也有他的顾虑,首先这个额外任务有一定的风险,如果没有实力强劲的成员肯定不能完成;其次这个额外任务并非他人委托,而是镖局自己制定的,十两黄金算不上顶级薪酬,但要是分派太多,镖局的财力也难以负担得起;最后,这个临时招募的任务有其一定的秘密性,当中细节不便与外人诉说,能够参与核心工作的必定是叶启光的心腹之人。种种的要素与取舍飞快地在叶启光脑中回旋,约莫三口茶的时间,他终于有了答案:“胡兄弟,这样,要是这次额外任务我们能够顺利完成,我答应让你参与到临时任务的内部工作中,还附送你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过我也有要求,就是这两年之内,你都必须留在我们九龙镖局,暂时搁置你的武林游历,这样如何?”胡天摆摆手,说:“临时任务完成期间,我留在九龙镖局。”叶启光举起茶杯,“一言为定。”胡天双手捧起茶壶为他斟满,“一言为定。”叶启光大笑一声,仰头把这杯热茶一饮而尽,站起身来,与胡天作别。
“总舵主且慢。”胡天将他叫住,说:“刚刚总舵主所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叶启光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让胡天心里不住发毛,他解释道:“这是一个百利而无一害的机会,我认为它非常满足你的需求,等任务完成了我们在深入探讨吧。”“满足我的需求?”胡天心里想不明白,但叶启光已经这样说了,再问也是白费唇舌,便拱手作别。叶启光往门口走了两步,又会转过身来,说道:“今晚与胡兄弟的交谈过于融洽,害老夫都忘了一事。”“什么事?”“闻说胡兄弟在与小女一战时,也使出了‘强拳快打’,并把小女逼到了绝境,老夫行走武林多年,见过无数奇才,却未曾听闻有人能将‘强拳快打’无师自通,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不知当下有没有这个机会,向胡兄弟讨教一番呢?”
原来叶启光虽说不在意胡天的背景,但对于自己的成名绝技被外人使出还是耿耿于怀的,这个请求与他先前所说有点相悖,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关乎到一个武林高手的自尊。于是胡天说道:“总舵主言重了,我不过是依样画葫芦,以快打快罢了。既然总舵主有兴趣,那我就献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