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程绣芝黯然。
她把视线落回绣案。
马上就要举行百花会了，虽然她知道自己的天分有限，也许比不过那些从小就习刺绣的人，准确来说她是十四岁才开始学习丝绣的，如今学了也不过一年罢，如程绣莲这般正宗的嫡女都是从奶娃娃起就要抓针引线的。
程绣芝叹口气，拿住针线的手软软滑落在桌前，海棠快要绣完了。
阳光洒进来，树影烁烁。
“这边这边！好，李夫人，请在那边落座！”
“王老爷是吧？好嘞，您的座位已经安排好了……”
程府忙得是一片热火朝天，热闹非凡。
“表姐，这程家可真气派！”一身芙蓉裙的的天真少女拉着身旁的一个女子感叹道。
”切！不过尔尔！半点也及不上我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嘲道，眼里全是不屑，她穿着橙红颜色长袭纱裙，外套兔子绒毛锦缎小袄，左侧右侧均佩带有一块上等琉璃佩玉佩挂在腰间，手上戴着上好的银镯金镯，头上顶着宝石红珊瑚簪，整个人珠光宝气，响亮非凡。
“哇，妹妹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了……”芙蓉裙少女咬紧下唇，泫然欲泣的模样，“你不是不知道……我大娘她……”
”哭什么？你大娘又欺负你了？”橙裙少女捏紧粉拳，“这个坏女人，你放心，我回头就叫爹爹给李大人下命令，把你大娘休了！”她的语气不满愤懑。
”呜呜呜…谢谢你，宝儿…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姐妹……”
一辈子的好姐妹吗？
程绣芝扶住花园里的树，方才那对姐妹的话她全听在了耳里，她也好希望能有一辈子的好姐妹。
“素儿，走吧。”程绣芝转身准备离开，却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少女。
“哎呀！”一声惊呼响起，程绣芝转头，正是那橙裙少女。
”你们在干什么，不长眼的东西，敢撞我？！”那橙裙女子眉目含怒，双手叉腰，气势汹汹。
“我没有。”程绣芝下意识地反驳。
”还敢顶嘴！过来给我道歉！”橙裙少女气呼呼地跺脚。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过来给我掌嘴！就是她！”橙衣女子指挥一旁的一堆丫鬟过来。
程绣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七八个丫鬟围住，其中几个婆子模样的女人更是直接挽起了衣袖，恶狠狠地看着程绣芝，粗糙的大手就向程绣芝呼来。
”啪！”
程绣芝毫无准备，只感觉一股大力袭来，程绣芝被打得脸偏向一边，完全懵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热辣辣的疼。
敢打我？程绣芝一把抓住那婆子的手，却不料那老女人力气之大，完全不是她能抵抗的，反而被那婆子抓住手腕，向外一折，好痛！程绣芝顿时冷汗津津。
程绣芝头发又被身后的丫鬟一把抓住，揪得她只觉得钻心的疼，头皮仿佛要被撕裂一般尖锐的疼，眼泪一瞬间就飙出来了，她想扯开她的手，却被另一个丫鬟按住，动弹不得，仿佛案板上的鱼。
“小姐！”素儿忙扑到那婆子身上，使劲咬她。
”哎哟！你个小畜生！！”婆子疼得皱纹都扭成了一团，一脚踢向素儿，正中她柔软的肚子，素儿登时倒地，疼得蜷成一团。
“掌嘴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橙衣少女挥舞着手臂，旁边的清瘦少女拉拉她说道：”表姐，她……万一是什么大小姐怎么办？”少女语气怯懦。
“大小姐？！这长青城除了我，谁还敢自称大小姐？贱人，给我使劲打。”这可是犯了这位大小姐的忌讳了，她越发怒气汹汹，气焰嚣张。
那最凶恶的婆子一把掰过程绣芝的脸，啪啪啪就是几大巴掌，程绣芝的耳朵轰隆隆的响，眼冒金星一下倒了下去，趴在地上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想站起来，却被一个婆子恶意踩住头发，疼得她呲牙咧嘴，她想向前爬，却被一只脚踩住了手，腕骨般的痛叫她连呼吸都不顺畅了，那只脚还碾磨几下，程绣芝细嫩的手没两下就破皮流血了。
好痛！好痛！
程绣芝用另一只手想抓住她的脚，却被一脚甩开。
程绣芝想站起来，却眼前发黑，只能跪倒。
“表姐，够了吧，咱们再不去就真的要迟到了……”
”走。”橙衣女子嫌弃地看着自己的脚，拍拍裙角，嚣张地离去。
那身着芙蓉裙的女子回望她一眼，似乎是在怜悯她。
素儿疯了一般向她跑过来。
程绣芝眸色冷漠，身边萦绕着黑气。
走在后头的婆子感觉脖子凉飕飕的，她回头，发现程绣芝在恨她，她偏头吐了口唾沫，晦气，然后连忙往前走几步，前面的人已经走了不短的距离了。
“一个黄毛丫…”她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一块大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她的腿上，疼得她哎哟哎哟叫。
”小贱蹄子！敢打我？”她又要故技重施，粗糙的手就要来抓程绣芝。
可这次程绣芝这次没这么好对付了，她用尽全是的力量把这婆子按在墙角，她拿出准备好的簪子，直直戳进那婆子的手掌里，顿时鲜血横流。
“哎呀呀！”她捧着手满地打着滚，点点血迹很快弄脏了地板。
程绣芝看也不看一眼，摇晃着身体拉着素儿走。
“小姐，她们…她们欺人太甚！！”素儿哭着扶着她，身上几处都挂了彩。
主仆二人仿佛被赶出家门的狗，衣衫破烂，鼻青脸肿走在花园里，她很庆幸这里人少，大家都已入园去了。
”哒哒哒。”清脆的马蹄声响起，迎面走来一辆古朴的软轿，黛青色的纱帘随风飘荡。
“上来吧。”那人慵懒的躺在绣榻上，眼角随意瞥了眼来人，纤手微抬语气平淡。
程绣芝沉默无言，脚下没有挪半步。
“上来，不要让我再说第二次。”他似乎有些微怒，语气带上了强硬。
不！
程绣芝偏开头，倔强着不看他，他认出了这双手，正是那此狩猎途中的那人。
他轻轻叹息，仿佛无可奈何。
他玉手轻提纱帘，莲步轻移，抬脚迈上石阶，环佩之声叮当悦耳，他撩了撩耳边的碎发，见程绣芝仍然抿嘴低垂着眉眼，一言不发，不禁感慨。
他本是偶然经过，没想到竟看了这样一出闹剧，原以为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大小姐欺负没地位的女孩儿而已，他并不在乎，甚至有些漠然，这种事他见的实在太多了，只要没死人都算不了一件事，哪怕是死了人，有时候也可以轻如鸿毛，远比草芥更廉价。
可她还是给了她一个惊喜，这个有过一面之缘的姑娘，看起来这般弱不禁风，瘦弱瘦小，居然有勇气敢反抗，下手竟那般狠辣，对于一个普通的少女而言已是难得了。
这股狠劲儿倒是不错。
“你难道想这样进去么？”他指了指程绣芝现在的狼狈样子。
程绣芝紧咬着牙，大不了我不去就是了。
可是……可是我的海棠花……
难道就这样放弃了吗？
“上来吧，我不会为难你。”他鼓励她，“我带你进去，没有谁敢为难你。”
程绣芝咬咬牙，还是上了马车。
素儿也跟了进来，他微颦眉头，似乎有些不满。
“这是我的侍女…也是和我一起玩到大的姐妹……”程绣芝试探着开口，说完又感觉很后悔，她跟这人又不熟，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男子轻笑，并不做点评，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程绣芝一眼。
“走了，云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