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空蝉。”
其实人一旦熟络起来,就很难再次叫到人的全名,平常都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互相便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而一旦叫到了人的全名,那一定是比较重要的事。
所以吴空蝉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严肃地看着吴梦蝶。
“嗯?”
吴梦蝶慢慢问道:“其实,你想到了一些自己的出身了吧?”
“嗯。”
“棺材店的张爷爷曾说,你的‘床’应该是个护身的法器,而且,上面的青铜蛇鱼,秦淮则说是西疆贵族的象征,再算上你天生浓郁妖气。”
吴空蝉忽然接过话:“再算上我看那朵来自西疆的小花眼熟,其实我想清楚了,我很可能跟天妖国有关,甚至,我很可能就是天妖灭国后,某一个被保护下来的……余孽。”
吴梦蝶愣了一下,然后慢慢点头。
“嗯。”
“呼~”吴空蝉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把这么多想法一下子说出来,轻松多了呀,吴梦蝶。”
吴梦蝶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一个一直找寻自己记忆的人,忽然知道自己的出身,自己的故乡已经覆灭了,全然不存了,自己苦苦追求的记忆,已经难以找回来了。
他应该会有一点伤心。
吴空蝉看吴梦蝶有一些失神,反而有一点生气,冲上前去,捏起吴梦蝶的脸,左右拉扯。
“吴梦蝶,你不开心什么啊!”
吴梦蝶被揉搓着脸,一字一字地答道:“因为,你的家,没有了呀。”
吴空蝉则略有些豁达,又略有些吊儿郎当地说道:“没了又怎样?我就要死要活了?”
“一般是不太开心的……”
“吴梦蝶呀!”吴空蝉忽然放下手,脸上带上了一些莫名的自豪,“我吴空蝉,难道是那种受一点小打击,就一蹶不振的女人吗?”
吴梦蝶有些将信将疑。
“不是……”
“那就对了!”吴空蝉转过头,深吸一口气,大口呼出,“而且,我觉得我的现在更重要。”
“那天妖国?”
吴空蝉回过头,俏皮一笑。
“去看看倒是可以嘛。”
虽然吴空蝉只是简单一说,但很多故事其实就是从这样一些简单的话语中开始的,特别是,那些影响天下的故事。
吴梦蝶,吴空蝉,走出幻境。
……
……
谢青山这边则是麻烦很多,如今,他虽然已经是六门武夫,当真有气动山河的一身铮铮铁骨,但面前的男人,竟然也有了六门的境界。
不对劲呀,三十年前,你不也是五门吗?
谢青山心中有点苦恼,但是也不好明说,只能酝起酒意,继续出拳。
第一式,醉酒提壶力千钧。
谢青山脚落地而手高抬,虚握酒杯,向上一敬。
男人则双脚扎根,左右手快速向前出了一拳。这拳太过迅速,拳意中甚至带了一丝狂意,与谢青山拳拳相碰。
地动山摇!
第二式,旋踵膝撞醉还真。
老谢拳意微收,借着对手撞击过来的拳力,跪下身去,旋身击膝。
硬!
老谢曾徒手拆过山河,断过刀剑,在他眼中,万物都是柔软的,而这是他第一次感觉。
原来人的躯壳,还能如此坚硬!
男人趁势出手。
很简单,一个拳头,从上到下,猛击。
谢青山竟被这一拳头,打进了深坑之中!
又一拳!
老谢瞬时双手撑地,倒立跃起,躲过了这一拳。
第三式,跌步抱酲兜心顶。
醉步上前,以铁山靠之势,拿头一撞!
响!
响如古寺巨钟,非大臂和尚举百斤长木不可撞!
老谢立刻头颅流血,他全然不顾,追击!
第四式,单提敬酒拦腰破。
收头,出拳!
出最快的拳,比对手更快,更重的拳!
拳击胸口,爆出一阵空灵巨响!
老谢站着,浑身血色。
“爽!”
三十年后,再一次打这一场架,他还是打得那么漂亮,那么爽快。
当了三十年的天行监又如何?
还不是一腔热血,铮铮铁骨!
老谢望着面前倒下的身影,也不说话,直接跨了过去。
众人,已经静候多时。
……
……
少年不仅递上了馒头,还递上了一只帕子。
齐安然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接过手帕,在脸上抹了抹。擦干净后,她小心翼翼地把手帕叠好,递了回去,同时端详着眼前的人。
仔细看过去,原来少年的眼下还有一颗黑红色的泪痣,有些奇奇怪怪的好看。
她好奇地点了点自己的眼睛下面,又指了指少年。
“天生的。”少年笑了一下。
少年又抬起头,他的目光落在那块蹩脚的牌位上,轻声说道:“这趟来,本是想请王道长做客,但如今看,该是我无缘,请不到了。”
安然回过头,跟着瞥了瞥木板,又转过来,沮丧地拨着头发。
“其实,是我住的地方,最近闹了鬼。”少年轻描淡写地解释道。他低头,看向眼前这个半大点儿的姑娘,轻轻拍了一下她头顶的发旋,笑道:“不过既然他不在,那我就回去了。”
说罢,转过身,便是要走。
齐安然摩挲着手掌,站在原地不动。忽然,她一下子拽住了少年的衣袖,在他转过头微微诧异的目光里,先是指了指自己,点点头。
这意思是,她可以帮忙话。
“不行。”少年反应过她话中的意思,一下子就沉了脸,但还是强撑起一个笑容:“那么危险的事……你还这么小,我也不会带你去的。”
这就是不相信自己了。
齐安然有些生气,她气呼呼地往地上一坐,但手还是死死抓着少年的袖子。
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走了,还不让你走。
活像个小无赖。
少年哭笑不得,他就这么一直看着齐安然,直到看得齐安然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这才把她拉起来,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坐地上冷不冷?”
这是第一句,里面充斥着笑意。
齐安然偏过头去,心虚的不敢看他,却就只是这么闷闷地,也不做声。
这便是倔上了。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你知不知道,那是真的厉鬼,已经接连害死了好几个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齐安然这才抬起头。她深吸了一口气,很认真,也很真挚的看着少年,这才把头一点。
少年收回笑意,半是担忧,又半是松懈地叹了一口气,“如果觉得太危险,解决不了,就和我说,知不知道?”
齐安然点点头。
“小丫头。”少年然无奈地摇摇头,“待你收拾好了,我们就走吧。”
齐安然转过身,朝着眼前的木牌郑重地鞠了一躬,然后便跟在楼兰的后面,慢慢前行。
少年忽然说道:“我叫恙。”
“齐安然。”
“原来会说话呀。”
“嗯。”
齐安然跟在恙的背后,忽然觉得,自己也不是那么孤单。
一路前行,走回了恙的身边。
……
……
“选我?”刘轩纳闷,自己一走出幻境,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面前是什么情况,就被一男一女这么说。
慈父连忙先自我介绍:“我是阿碧的父亲,是修了五百年的一只山狼,这是阿碧的母亲,是修了五百年的一只妖狐,在此先谢过各位照顾了阿碧一段日子。”
是吗?看面相,还以为是狼妈狐爸呢。
刘轩在心里暗自吐槽了一句。
顿了顿,慈父继续说道:“至于说选刘轩小兄弟,这涉及我们夫妻和一些人的赌局,刘轩你现在还无须在意是何含义,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支持你走下去。”
“去哪?”
严母答道:“想去哪去哪。”
刘轩还是摸不清头脑,不过,他还是想到了一句勉强能说一说的话。
“既然你们支持我的话,那总得给点钱嘛,不给钱,给点吃的也行啊。”
听到钱,阿碧转过头,看着刘轩,聚精会神。
“嗯?”严母瞪起眼睛,又是生气,又是疑惑地看着刘轩。
慈父连忙做起和事老,安抚了自己妻子,在耳边小声嘀咕几句,而后看向刘轩,说道:“金钱只是身外物,我们夫妻俩深处深山多年了,哪里有这些。我们反倒是想摆脱刘轩小兄弟一件事。”
“什么事?”
“小女尚且年幼,我们夫妻俩商量了一下,还是需要让她出山走一走,见见世面,所以想要拜托你……”
刘轩有些头大。
你说你们支持我,不给钱也就算了,还让我照顾小孩?
慈父继续说道:“毕竟,你也是石头选上的人。”
“石头?”刘轩听到了个奇怪词语。
严母答道:“黑石头,你不记得了?”
刘轩恍然大悟,摸出了那块吸收了青蛇气的墨石,这是山洞里的家伙送他的。
慈父走过来,瞧了一瞧,说道:“这是老黑的一部分,难怪,它一直护着你呢。”
原来如此。
原来那一天,挡住了暗箭的浓墨,来自石头,难怪莫不平莫大道长说自己的命被遮掩住了,难怪自己一路上,总是能遇见一些有超凡之相的陌生人,难怪自己的梦中神仙,说有人帮自己牵了条线。
刘轩握住了石头,心下一谢。
唐公子此时则插上话:“刘轩少侠,你这也算是正式被人请求照顾阿碧了,你尽管答应下来,我们一起照料便是。”
其余人也应和,言语中,皆是透着对阿碧的喜欢。
刘轩看众人如此,便点点头,一脸无赖中带点自豪,说道:“那我就帮忙照顾照顾嘛。”
“既然如此。”慈父微微拜谢,“诸位,天近大寒,行路困难,若是诸位不是太麻烦,那可在寒舍住上几天,等到了立冬,再走不迟。”
哦,还是会请吃饭的呀。
“好说,好说。”
刘轩满脸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