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已不知战了多久，昭昀四十八人当中，已有近十人负伤退在一旁，另有数人照料，只余两组十六人剑阵，仍与竞陵区区两人僵持不下。一则，这三门内百步云梯甚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人多无用，地势所限又难结阵配合。二则，杨耀生此数日间强拉南姑娘讲解，自己也研习出些破昭昀剑之心得，此番正好演练。大师兄东方虽是初见昭昀剑，但原本修为不低天资亦高，加上与杨耀生自幼一道练剑默契无两，彼此一抬手便知后招，二人相互回护不落下风。三则，昭昀人多势众多少有些轻敌，而竞陵这二人却是破釜沉舟舍命相搏。是以斗了这许多时候，反是昭昀一方损兵折将。
但竞陵两人也绝不轻松，两人衣衫上均已见红。
昭昀派为首者见久攻不下，也甚是焦急，当下心生一计，打了几个手势，只留八人结一小剑阵攻那二人，余者退于一旁。
昭昀派擅结剑阵对敌，人数多则四十八人少则四人皆可。此刻以八人阵攻这二人，一旦这八人显出颓势，或已交手十招以上，便出另八人，在出现伤员前替换上去。如此往复。
东方脸色微微发白，他看出敌人这是要车轮战了。
若是一窝蜂乱哄哄攻上来，还能伤她几个。若是这样排着队来攻，他们两个迟早会被耗得没力气的。
还能再挡几时呢？
此刻山上如何了呢？
东方舍命死斗，丝毫不知他的心愿早已落空，山上此刻已是一片混乱。
聚在竞兮堂后院的竞陵弟子越来越多，各个都伸长脖子想看后堂内的情形，一面交头接耳讨论着里面的大事：掌门和二师兄被害，凶手已被捉住了。
“还等什么？杀了这个凶手！”楚惟知指着被按倒在地的阿柒。一个小弟子抽出剑压在了阿柒肩上，犹犹豫豫。
“稍等，”桂辛夷上前道，“不可草菅人命。”
“是啊，”杜衡远也道，“即便真是她做的，也不能就这样杀了啊。”
堂内外挨挨挤挤的小弟子都在窃窃私语。
“你们这什么意思？”楚惟知挑眉道，“怎么，老掌门和二师兄还在这里，尸骨未寒啊！你们都不给他们报仇吗？你们不来，我来！”
说着抢过了那小弟子手中的剑，指向了阿柒咽喉。
阿柒百口莫辩，只能喊着，“我没有下毒，我没有害人，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哼，不承认也没用了，你快去下面给他们赔罪吧！”楚惟知说着抬起了剑。
阿柒心中百感交集。难道今日真的要冤死在这里吗？这个她一直不相信会包藏祸心的楚公子，竟然不仅冤枉她，还要亲手杀了她这个替罪羊灭口！
“且慢！”桂辛夷又一次把楚惟知拦住了，“即便凶手确实是此人，也要听听她的说辞，审过再处决不迟。”
“正是！”杜若遗附和，“事情还没查明白，总要问问她为什么害人吧？是独断专行还是受人指使，是远日有怨还是近日有仇，可还有什么同伙没有……”
“我没有害人，真的不是我做的！”阿柒忙道，“我和楚掌门素昧平生，与各位都是初识，我也没理由害你们啊！”
“你说不是你，那是谁？”桂辛夷问道。
除了楚惟知还能有谁呢？但阿柒没有证据，况且她自己都不太相信楚惟知真的杀楚掌门。还有张罔的死楚惟知明显很生气，又是怎么回事？
“你还想推给我？”没等阿柒回答楚惟知先抢道，“只剩你我二人了，你难道还想说是我吗？不说二师兄与我素来亲厚……你是在说我弑父吗？贱人还在血口喷人！”
明明事实确实如此，但话都叫他抢着说了，反叫阿柒哑口无言，只能说着，“我没有害人，我确实不知是何人害人。今日因何会这样，我也一头雾水啊！”
众弟子看她说得诚恳，想她平素品行，有些心下疑惑当中有冤情的，也有些感慨“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交头接耳之声一直未停。
“我看，”杜衡远道，“此事还有蹊跷，不能妄下定论。”
六师兄马朝驰也插话，“还是先把师父和二师兄抬下去安顿吧。至于南姑娘，先关押起来容后再审。”
几个大弟子低语了几句，不住点头，似乎都很赞同六师兄的话。
楚惟知却有些急了，“还有什么可等的？夜长梦多，先报仇为要！”
小弟子当中便有人跟着喊“对”“杀了她”“报仇”的，但也有人喊“审她”“问同伙”“谁派来”之类的，一时嘈杂纷纷，结果谁也没动。
楚惟知脸上有些扭曲，“你们……你们都不听我的吗？老掌门已传位予我，现在我是竞陵掌门，听我号令！”
此言一出，底下更嘈杂了。在小弟子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中，忽听一个幽幽的声音道，“等大师兄回来。”
是寡言少语字字珠玑的九师兄江夕济说话了。听见这话，又有不少小弟子跟着喊“对”的。
“我才是掌门！等他做什么！”楚惟知喊道，“我现在是掌门了！我才是……你们要听……”
小弟子当中的嘈杂越来越响，很快掩了他的话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