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目光交汇的短暂时间里,周裴喻看见了纪声声眼底逐渐清晰的痛苦。小姑娘心底扎根的抗拒想要崭露头角,却又被迅速地压了下去。
被触及软肋、心疼到一塌糊涂的周裴喻无法继续强硬下去,他伸手将纪声声揽进怀里,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
他柔声道:“没关系。”
生父生母的不幸婚姻让纪声声对于婚姻与爱情产生了认知障碍,以及极度抗拒的情绪,说白了就是她恐惧谈情说爱这件事情,更加恐惧婚姻。
曾经的纪声声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更加抗拒害怕。十二岁时,她与生母同行遭遇车祸,母亲当场身亡,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脑部的神经受挫甚至让她永久地丧失了味觉。
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价值观没有很好地塑成,也没有成年人强大的心理疗愈能力。在同龄人父母健在家庭和睦的情况下,她要接受记忆以来就不和睦的父母婚姻,接受生母过世的事实,甚至要接受车祸的原因是母亲想要带着自己自杀。
然后纪声声冷眼看着父亲迎娶了他心爱的女人进了家门,看着那个漂亮后妈殷切地想要讨好她,看着她带来的同父异母的亲哥哥对她百般刁难。
纪声声无法接受除父母之外的任何人住进家里,她学会了找借口不归家,她开始彻夜彻夜待在时纪娱乐的大楼里。她恐惧婚姻本身,后来也跟着恐惧了爱情。
漂亮后妈心地并不坏,对纪声声从来都亲和温柔,是个合格的后妈。纪声声并不讨厌她,只是她难以比现在更加心平气和地对待她。
在那些时光里,从记事起就不愉快的家庭生活中,没有任何人过问过纪声声的心理问题,关注过她是否受到了心理伤害。
因为失败的婚姻,母亲想要带着女儿自杀,但阴差阳错的,那个女孩却活了下来。这等同于加重了纪声声的恐婚情绪,在触及真心的时刻,她会下意识逃避,就像无数个现在一样。
年少的纪声声让助理请假缺课,用尽借口减少回家的次数,回避曾在上层社会聚会时认识的一切人。因为生母曾教过她舞蹈,她不愿意再跳舞,她荒废舞技荒废乐理,成绩一落千丈。
纪声声越活越糟糕,仿佛乘着云霄飞车直落人生谷底,生活里充满了消极厌世的情绪。
直至她遇见了周裴喻。
十六岁的少年在练舞室里跳着某支舞,他在镜面前将每个动作伸展到淋漓尽致。最后一个动作结束,他单手撑地起身,面前刚好站着身穿红白校服的纪声声。
帅气收舞的男生看了她一眼。
“你是这里的一员?”
纪声声摇了摇头。
“那现在已经十一点了,为什么不回家?”
纪声声背过了手,回答对方的问题:“我住在这里。”
周裴喻:“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你还不去休息吗?”
“你在这里坐一会儿吧,等会我助理上来了让他送你过去。”
他说:“很晚了,小姑娘一个人也不是很让人放心。”
纪声声平静地站在那里,直勾勾地看着大她几岁的少年人,然后她问:“刚才的舞,你可以再跳一遍吗?”
以前的我也会跳舞,现在我不想跳了,可我依旧喜欢着也怀念着我跳舞的每一个时刻。
从来只是下命令而非执行命令的周氏太子爷周裴喻鬼使神差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在灯光炫亮的练习室里,他再次跳了一遍本是与自己跳舞生涯告别的舞。
台下只有纪声声一个观众。
他却为这一个观众放弃了告别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