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命休矣!
生死存亡之际,往事历历在目,仿佛过眼云烟一般迅速穿梭,幽深的皇宫、慈爱的母妃、忠心护主的紫衣宦官、师父、众师兄、师姐等等等等。啊对,还有那个居心不良的死鬼掌教,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这样!
苏执咬牙切齿,在心内大喊,啊呀呀,我不要早死呀!我大仇没报,还没活够……咦,我怎么还没死?
睁眼一看,那貔貅竟然抱了他的紫竹鱼竿在啃,啃的嘎吱嘎吱地响,哪里顾得管他。见他望来,也仍旧是边啃食边好奇地瞅了他一眼,大眼里满是懵懂,似乎在想,这货在干什么?
苏执一时之间也不知是何心情,渐渐的发现这憨憨貔貅非但不凶,还很爱吃竹子,似乎对紫竹的偏爱更大于青竹,因眯着眼使得“烟熏妆”都缩小了些。
可爱!
苏执在它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鱼竿吃完,貔貅又睁着大眼萌萌地看着苏执,似乎在问他还有没有,苏执心内一喜,等着,起身就朝山下走。
那貔貅也不理他,抱了两根竹子,又慢慢啃了起来。
苏执才走出竹林,转过一个山角,从那大石后就跳出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来,见了苏执,立马高兴起来,“我就知道你小子福大命大,死不了。便呢?”
要不是碍于对方是掌门,苏执早就把他揍成猪头了,无奈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
虚若谷板起脸吓唬道:“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治你?”
苏执抱拳拱手,从他身边走过,“弟子惶恐。”
虚若谷见他脸上并无一丝惊惧,就知吓他恐怕并无大用了,觍着老脸凑过来道:“有没有办法?”
苏执算看清了,自家这掌门正是个面厚心黑之人,说难听点,那就是无耻猥琐的可怕。大概是做了掌门后,觉得如此秉性实在不合掌教真人该有的行事风范,便渐渐给藏了起来,但人少时就很容易原形毕露,是以内心对他的尊敬与惧怕都在以极大的坡度降低。
他回头朝那一脸期望的虚若谷呈现一个攥紧的拳头,虚若谷纳闷道:“怎么?”
苏执道:“弟子手头有些紧。”
这是要好处了,虚若谷瞠目,“你敢讹诈掌门?”
苏执拍着胸口,“哎呦,我好怕怕哦。”
虚若谷见他如此有恃无恐,就知定然是有了法子,很快又和颜悦色道:“这样吧,我传你一套步法如何?”
苏执道:“我一旦破境玄炉,可是会飞的。”
虚若谷斜睨他道:“你不是还没破境么?”
苏执不由地一滞,“我……快了,快了。”
虚若谷诱惑道:“我那步法名为《缩地成寸》,即便哪一日你修至纯阳境界,亦有大用处。”
苏执疑惑道:“这么好的东西你舍得给我?”
虚若谷捻须一笑,很有高人风范的道:“你是我门中弟子,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舍不得的。”
这老不修,又来忽悠我。苏执慢悠悠道:“且拿来我看看。”
虚若谷便丢过一本皱巴巴、快翻烂了的册子来,苏执接住,匆匆扫了几眼,也看不出真假,但不管怎样,这掌门态度倒是好了许多,于是便也正了颜色道:“你要多少那个……貔貅的粪便?”
虚若谷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苏执便道:“那走吧,咱们挖竹笋去。”
虚若谷虽满腹疑惑,但也随着他行事,不多久,二人便挖了许多紫竹笋,复归忘情峰的貔貅竹林。
虚若谷惊疑道:“这就是你的办法?”
苏执点了点头。
虚若谷道:“你早说啊,我也可以啊!”
苏执反唇相讥:“掌门,你可以靠近它吗?”
虚若谷脸又板了起来,催促道:“去去去,赶紧办正事去。”
苏执便先试着丢了两个紫竹笋,那貔貅果然丢了怀里的青竹去抱啃,一咬,嘎嘣脆,高兴的都快看见嗓子眼了。
苏执心里一松,喜欢就行。
接下来,便一个个不停的丢,奈何丢了许多,那貔貅肚大能容,始终未有排泄之意。
虚若谷提醒他道:“这貔貅有名的只进不出,粪便极少,你得多喂它才行。”
于是,日落西山、皓月升起,再到子时凌晨,苏执一直都在紫竹峰与忘情峰之间往返,途中还要小心别被他人发现。期间有一次喂貔貅,若非虚若谷提醒,就被忘情峰来查看貔貅状况的弟子发现了。
到得第二日日上三竿,那貔貅才扑通扑通拉下几团椭圆的紫色粪便来,这可把期待已久的虚若谷和苏执高兴坏了。最后,又是苏执小心翼翼地靠近,将“成果”取了回来。
“真香!”虚若谷高兴得老脸颤抖,活像一个赚足了嫖客银子的老鸨。
“明明奇臭无比……”苏执暗自嘀咕,“难道掌门的脑子被熏坏了?”
虚若谷心满意足地走了,苏执也施施然返回了紫竹峰。
然而,此时的摘星峰上,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人来人往的摘星峰,天元观之前,香雾袅袅。
再次求见掌教无果后,九皇子道:“小王亦奉了父皇之名,带了礼物来,还请聂真人接下。”
聂泉水好奇道:“不知那是何物?”
九皇子呵呵一笑,大手一挥,自有许多宫女宦官抬上许多箱子来,不多久,便听得锣鼓齐鸣之音,咚锵咚锵地震动了摘星峰,将那许多弟子都吸引了过来。
九皇子道:“乃是一出好戏。”
聂泉水一怔:“不知是何曲目?”
九皇子笑容莫测:“《哪吒闹海》。”
聂泉水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阻他,任由他在摘星峰天元观之前胡来。
铿铿锵锵,噼噼啪啪,各式乐器交织在一起,那台上,有六七岁孩童扮演的哪吒,眉心点痣,手执长枪,腰缠红绫。青龙乃是由数人藏在龙形兽皮之下,摇头摆尾,模样姿态颇有些倨傲。
聂泉水扺掌而叹:“倒是有些意思。”
这片刻光景,其他八峰亦有许多人飞来,霎时只见红的、青的、白的、蓝的,各式各样光芒闪烁,落地后,均是诧异地望向这边。
渐渐的,目光怪异地落在那位大梁九皇子身上,宛如在看一个智障。仙农派前几年倒也有过那么一两次请世间戏班来唱戏的事情,但那是掌门兴之所为,可你梁国九皇子来这一出,又算得哪根葱?找死么?
九皇子嘴角含笑,目光淡然,只是这份淡然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见那山巅之上,一个头插木簪的老道人,脚踏虚空,一步一步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