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得申时,一众弟子便暂别师父师娘,纷纷驾驭法宝,直往仙农派北方两百里处的宁州城。
苏执因无法飞行,便站在了大师兄齐通河的宝剑上,而张元瑶则是脚踩万丈红尘,那长长红绫在她身周飘来飘去,当真是美极了。
大家都对这唯一的小师妹十分喜爱,生怕她飞行的太快了跌落下来,纷纷告诫她慢一点。
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的张元瑶哪里肯听,飞来纵去宛如一只大红蜻蜓,一会跑到苏执面前扮鬼脸,一会猝然加速将坐在一个八卦镜上的六师兄卜算子悬在腰间的那串铜钱摘了去,发出咯咯的得意笑声。
他们飞行速度极快,只消半个时辰便到宁州城,生怕引起惊动,便选了个僻静地方降落。
此时已然入秋,若等暮色降临,恐怕要到酉时,尽管如此,这宁州城内已然是十分热闹。
宁州是大城,又背靠千阳山仙农派,鲜有妖魔鬼怪敢来此作祟,因此居民安居乐业,喜乐融融。城中千衙万户、楼台林立、规划得宜、鳞次栉比。
苏执他们行到一处大街上时,便见人来人往。其中有风流倜傥的书生士子,亦有货运东西的商贾富豪,有推车抬轿的贩夫走卒,还有那行走真林的游侠镖师,可谓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他们一路吃桂花糕、糖葫芦,还有各式平常吃不到的可口点心,张元瑶嘴里塞得满满的,说话都不清不楚,还在指挥着苏执给她买买提。苏执也不喊辛苦,十分听话。
到了十字大街的时候,这里便是最热闹的地方了,因临了湖边,景致怡人,修建有许多酒楼饭庄,另茶馆赌坊、青楼楚馆自然也是不可或缺。
某一刻,赵元剑止住了脚步,愣愣站在街当中,伸手往头上一拉,扯下一件物什来。看了一眼,当即喜滋滋地道:“看,大师兄,有人送我礼物!”
齐通河讶道:“什么?”
赵元剑两手展开来,惊喜道:“哇,好香!”
齐通河笑道:“嗬,还豹纹的!”
不明所以的包小鱼凑上前来,“咦,二师兄哪捉来的好大一只蝴蝶?——呃,亵衣?”
赵元剑眉飞色舞道:“此乃天之所授,不取为逆也!”
有女子脆脆地喊:“那位帅哥——!”
赵元剑扭头四顾:“谁在喊我?”
包小鱼指指上方,道:“二师兄,上面!”
赵元剑抬头望去,原来是一座花枝招展的高楼,约莫有四层,占据了好大一片地方,透过那窗户游廊总可以望见男女结伴而行。
此刻,一个双十女子咬着嘴唇,趴在窗扉探出了小半个身子来,朝楼下娇羞道:“帅哥,那亵……那衣物是奴家的啦!可否归还于奴?”
赵元剑有心想去,只是此事决计不能让大师兄知道,眼珠一转,指着前方道:“大师兄,快跟上去,小师妹和小师弟已经走远了。”
齐通河直觉这座花枝招展的楼不是好事,但他幼时便在山上,对这世俗之事知晓甚少,是以很纳闷道:“这楼上是……?”
赵元剑推搡他道:“不过是一群有技术的女人,身体有些不适,大师兄快去追小师妹他们,我很快就来。”
包小鱼也催促他:“是啊,大师兄,有我跟着二师兄呢,不会有事的,你就放心去吧。倒是小师妹那边,你可千万看仔细了,若是出了甚意外,师傅师娘那边怕是没法交待。”
一见他如此说,齐通河就再不敢耽搁,急追张元瑶苏执二人而去了。
赵元剑则与包小鱼相视一笑,意味深长。
走了几步,齐通河才察觉四师弟阎多多和六师弟卜算子也不见了,踮起脚探了几眼,见二人正在一处卦摊前与人争执,不由摇了摇头,“这二人也是不着四六的。”
彼时,苏执与张元瑶正站在一片花灯前,虽然天还未暗,但是那些卖花灯的已然都给琳琅满目地挂了出来。
形状也是千奇百怪,有圆碗的,圆柱的,四方的,八角的,莲花的,葫芦的,蜻蜓的,蝴蝶的,双鱼的,实在是种类繁多,让人目不暇接。
似此种摊位真是随处可见,不知凡几。
手艺人老叟清瘦矍铄,一身洗的泛白的青衣,腰间别了个算盘,态度和蔼地邀请他们二人猜灯谜。
张元瑶喜滋滋的,指了一个蜻蜓花灯,老叟便将挂着的谜面递过来,苏执瞅了一眼,只见写着是:蒙面道士。打一五字俗语。
苏执只一思量,心中便有了答案。有心将答案偷偷告诉张元瑶,谁知张元瑶先一步发现了,道:“小师弟你不要说。”
苏执便作罢。
奈何张元瑶聪慧则已,只是久居深山,哪里晓得那些世间俗语,绞着脑汁想了半晌,终于只能无奈认输。
又指一个莲花灯,谜面乃是:溪畔寒梅红半露。打二字《水浒》人名。
张元瑶小脸立马垮了下来,问道:“这《水浒》可是本书?”
老叟奇道:“姑娘竟连《水浒》都不知?那《水浒》是书也是戏,说的是一群草莽聚义梁山泊的故事,打着‘替天行道’的大旗,却总行那赚人夺财、祸国殃民的害事。”他见苏执也是一脸困惑,便道:“小郎君也不知?”
苏执只能无奈摇头。
老叟笑道:“看两位手提宝剑,当是久居深山的修行人吧,不知也不为怪。”
二人点了点头。
张元瑶很是不服,又指向一个双鱼。
谜面是:依依顿足频回首。打一三字口语。
张元瑶见了自先顿足了,气着小脸道:“怎么又是俗语?”
老纠正道:“这次是口语。”
张元瑶理直气壮道:“你也说了我久居深山,口语俗语的哪能分得清呦!”
老叟被他滞了一下,见她抓耳挠腮的急切样子,不由觉得有些好笑,道:“别紧张,慢慢想。”
苏执心中一动,也朝偷偷拉他后背衣服的张元瑶道:“是啊师姐,别紧张。”
张元瑶经他一说,嘀咕道:“别紧张个屁。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撒手就走。
那老叟喊住她道:“姑娘留步,”在张元瑶回身望来的时候,他摘下那盏双鱼花灯呵呵笑着递过来,“中秋十五没有花灯怎么行,这个送给你。”
张元瑶小脸一下笑开了花,“真的?”
老叟道:“老朽除了三岁时尿炕说了谎,自那之后说的便都是真话了。”
苏执一下睁大了眼,这老人真可爱。
张元瑶欣喜地接过,扭头朝苏执道:“小师弟,给钱。”
老叟摆手不用。
二人离开摊位,走没两步,苏执悄悄朝张元瑶道:“师姐,其实……人家刚刚给你说答案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