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小姐,追来的是谁?”邪道人问。
“还能有谁,自然是仙农派的小崽子们。”斗篷女子道。
“那倒不足为惧了。”折扇公子放松了下来,很是珍而重之地捡起书来。
“莫非他们事先探查到了我们的行踪?”鬼刀猜测道。
“不可能的。”斗篷女子道,“今日可是八月十五,这宁州城热闹得很,他们当是为看花灯而来。再者,若是我们行踪早就暴露,只怕来的就不是他们,而是一群老家伙了。”
“小姐说的有理。”鬼刀摩挲着脸颊上切下来的刀疤赞道。
“除此之外,还有一人,修为很是高深,当是上三境强者,至于第几境,我却不知了。”斗篷女子道。
此言一出,折扇公子刚捡起来的书又吓得掉了,这下掉出好几张令人血脉偾张的图画来,鬼刀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将头又撇开,实在是那图画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了,心中很苦恼地想:“少主的丹青功力愈发纯熟,几要返璞归真了,哎呀,若哪一天真成真的了,这可如何是好?”
折扇公子生怕斗篷女子看见,赶紧手忙脚乱地捡书,然而道德经的封面只是幌子,那掉落在地的纸张急切间哪能全部捡起来,到底是被斗篷女子看见了,不屑地嗤道:“祁鸿展,你可真有雅兴!”
折扇公子收起含而未露的讪讪笑意,转而腰杆一挺,义正辞严地呵斥道:“祁思思,怎么说话呢,我可是你哥!”
斗篷女子祁思思道:“你得庆幸你是我哥,不然早被我打死了。”
打是打不过的,祁鸿展将书册往怀里一塞,背着双手道:“反正我是炼魔宗的少主。”才得意了没两息,自泄了气,哭丧着脸道:“我为什么要是炼魔宗的少主啊!”
祁思思斗篷前的黑纱晃了晃,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自三百年前起,上代魔主神秘失踪,魔门便陷入了四分五裂的地步,各方势力互相倾轧、打击,死伤不计其数,魔门势力可谓一落千丈,原本还能与正道一决雌雄,然而此时却只能龟缩在北方蛮荒深处舔舐伤口。
自记事起,祁思思便时刻谨记振兴魔门的重任,但要振兴魔门,首先便要成为炼魔宗主,只可惜她错生了女儿身,父亲并不将希望寄托在她身上。而哥哥祁鸿展却对振兴魔门毫无兴趣,心思全在那滚滚红尘、儿女情长之上,他听闻世间有一多情书生乃是情场高手,只可惜此人已消失二十年矣,生平不能一见,引为憾事。
每念及此,祁思思都恨不得将祁鸿展劈头盖脸胖揍一顿,但顾及对方炼魔宗继承人的身份,每次也只能浅尝辄止很不尽兴地踢两脚,未消的怒气便发泄到那些倒霉的手下身上去了,捏扁搓圆不说,更惨的是被灼烧神魂、灰飞烟灭,如此狠辣手段使她名震魔门,莫不敢惹。
便也因此,她思绪飘飘了好一会,也没人敢来提醒她。
鬼刀瑟缩着脖子噤若寒蝉,戟王抬头望向洞顶神游天外,即便是邪道人,此时也停下了筑祭坛的动作,罕见地露出一丝世外高人的缥缈风范。
“振兴魔门呐!”
只这一句话,就将祁思思拉回了现实,见是祁鸿展说的,很不客气地赏给了他一个飘逸的背影,朝鬼刀和戟王吩咐道:“你们俩,挖血池!”
那二人赶紧应声“是”,便拿着双刀、三叉戟在地上吭哧吭哧地掘起坑来。
不多久,祭坛筑好,血池也挖好了。
祁思思取出一个瓶子来,只是一倾,便有大量的鲜血倒入了池子中,血气腥臭扑鼻,很快便将池子蓄满了。
如此大的一个血池,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血。
魔门之残忍凶戾,由此可见一斑。
“唤魂吧!”祁思思收起瓶子,发号施令道。
邪道人颔了下首,来到那祭坛前,大声吟唱,施展唤魂咒。
“天地之始,万物之源;
我魔之气,长存世间。
圣殿之名,浩荡乾坤;
还我宇内,莫不遵从。
九天十地,青冥地狱;
阎王判官,悉听我令。
燃此魂香,聚尔魂魄;
兹此咒成,魂兮来归。”
最后,邪道人将双手摄着的那一支魂香插入祭坛上的香炉里,这才收功静立。
诸人皆屏息凝神,静观魂香变化,他们知道,一旦魂香燃着,那便表明唤魂成功。
没有人敢说话,便是大声呼吸都不敢,鬼刀已经将双刀挂在了腰间铁环上,生怕喘气声太大而捂住了嘴。戟王怀抱着三叉戟,像是变成了两根柱子。
祁鸿展等了许久,无聊地打了个哈欠,但才把嘴张的塞下一个鸭蛋,就被祁思思发现了,斗篷转了过来,吓得他只能把未竟的哈欠重新憋回去,别提多难受了。
邪道人凝望了许久,眉心挤成了波澜起伏的“川”字。
又过了十余息,魂香还是毫无变化。
“会不会是你哪个步骤搞错了?”祁思思朝邪道人道。
“不可能。”邪道人摇了摇头。
“那怎么这么久还没……”
“亮了!亮了!”鬼刀忽然兴奋地叫起来。
“闭嘴!”祁思思一声呵斥。
吓得鬼刀赶紧又双手捂住了嘴巴,但双眼中兴奋的光芒却越来越亮,连带着脸颊上的刀疤也更显狰狞了。
魂香的顶端,有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红色,确实是燃着了,只是很慢,很微弱,只有一缕细如发丝的青烟在冉冉上升。
“怎么这么弱?”祁思思纳闷道。
“小姐莫急,待我查探一下。”邪道人闭上双目,三个呼吸后,似有所感地睁开眼来,面上带着困惑的神情道,“似乎有些不对劲。”
“废话,我也知道不对。”祁思思没好气道,“究竟哪里不对?”
“那魂魄……似乎不愿归来。”
“什么?!”祁思思大惊,正待要说些什么,久立不动宛若柱子的戟王忽地一踢三叉戟,掷向来路通道中,“什么人?”
三叉戟借着巨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