戟王一戟,含怒而出,力大无匹,带着呜呜呼啸之音扎入了通道中。
然而未过两息,就见那柄三叉戟以更快的速度倒飞而回,直扎戟王而去。
戟王瞳孔缩了一下,身形在空中一个干净利落地翻滚,就重新将三叉戟抄在手中了。
定下身形,再望过去时,通道口已出现了一个青衣瘦削老者,腰间别着把算盘,朴实无华,根本没有其他法宝那般绚丽的光芒,确切说,很是陈旧,然而也就是这把毫不起眼的算盘让戟王一口道出了来人身份:“麻衣神相陈玄安!”
“呦?”陈玄安站定,面含微笑道:“老朽的名头已经在魔门中如雷贯耳了?”
其他人也是讶然,不想到来的竟是这样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高人。
陈玄安贵为神算门一脉的掌门,云游四方,飘忽不定,寻常人根本难以见到,即便见到也不一定能认得出来。兼之其人推凶测吉的本事非同一般,若是有意躲开,再想寻到,那便是千难万难了。
话说两百三十年前,陈玄安因一口道出上古十大名剑之一的泰阿剑所在,最后被仙农派忘情峰主获得而声名大振。于是真林中,有那许多豪侠,其中不乏各方掌门、宗主,祈求见陈玄安一面,不胜其扰的陈玄安终于决定离开神算门云游四方。
没有了陈玄安坐镇的神算门依旧很平和,并没有引来他方势力的觊觎,其中原因,一是神算门并不参与真林厮杀;二是忌惮于陈玄安的神算能力——没有人愿意得罪一个能够时刻算出自己位置的人。
“不知神相缘何到了这里?”说话的是炼魔宗少主祁鸿展。
“闲极无聊,四处看看。”陈玄安背着手道,环视了一眼,“祭坛、血池、魂香,你们这是要唤魂?”
对方既已猜出,隐瞒便没了意义,祁鸿展如实道:“是的。”
陈玄安问道:“不知是哪一位的魂魄?”
祁鸿展嘴角含笑,并不作答。
祁思思却哼了一声,道:“神相不妨算一算?”
陈玄安认出这是先前从自己手下逃走的魔女,此刻再看,她手臂上的剑伤早就处理好了,那条赤蛇张了张嘴露出剧毒的蛇牙以作威胁,然而被陈玄安一个瞪眼后,立马又瑟缩着身子盘起来了。
陈玄安徐徐开口道:“你们带了法宝隔绝天机,老朽算不出来。”
祁思思嗤了一声:“倒是辜负了神相偌大的名头!”
陈玄安行走世间,见了太多的人与事,根本不将祁思思的嘲讽放在心上,目光落在邪道人的身上,不由幽幽一叹:“苦海无涯,回头是岸。”
邪道人像是被人窥测了身上的隐私似的,很是不舒服地抖了下身子,还将道袍裹紧了些,冷冷哼道:“这是佛门的偈语,你这半个道门之人却是渡不了我。”
陈玄安又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邪道人立马像是炸了毛的花猫,拂尘指着陈玄安道:“你这个人好不识趣,便是念上一千一万遍《心经》又如何,所谓‘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是此理也。”
陈玄安道:“你既明此理,这道理落在你身上岂不是又一个轮回?”
邪道人默然不语。
旁观的鬼刀一头雾水,纳闷道:“这二人在打什么机?”
戟王纠正道:“那叫打机锋,又叫禅机。”
“禅机就是尽说一些别人都听不懂的话?”鬼刀斜睨他道,“若我说拉屎,你说吃饭,别人也听不懂,这样是不是也是在打机锋?”
戟王愕然地张了张嘴,似乎被他这个比喻雷到了,很嫌弃的丢下一句:“朽木不可雕也。——没事多看看书吧,不然这魔门你也混不下去了。”抱着三叉戟就朝陈玄安走去。
独留鬼刀在后嘀咕道:“魔门有什么不好混的,我会杀人可不就行了?”
戟王朝陈玄安道:“你是自己走还是我把你打走?”
陈玄安摇头失笑道:“连人狠话不多的戟王都学会说大话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戟王横戟而立:“少废话,走不走?”
陈玄安显然没那么容易打发,道:“可是老朽很好奇你们究竟在召唤谁的魂魄啊!”
戟王挥戟便叉来,这是不想废话直接开打了,陈玄安右手一抬,指尖接连迸发几道灰气来,直指戟王疾厄宫与福禄宫等。
戟王知道那是陈玄安的相气,于是赶紧躲开,生怕被他命中。
神算一学玄妙无方,有五官十二宫之说,应对人的五官面相,通过相气使其运势改变。如此玄奇手段施展起来只在微妙之间,稍不注意,便会中招。
祁思思担心再生变故,赶紧朝邪道人道:“再快点。”
邪道人复施唤魂咒,魂香上的火星明明灭灭,可见那魂魄仍在抗拒。
他想了想,牙齿一用力,咬破了舌尖,接着便是噗地一口血喷在了魂香上。
霎时,魂香便愈发红亮起来。
“吐血了?施展唤魂咒竟这么耗费精力?”鬼刀目睹此景,惊讶道。然而才说了这一句,就觉肩上被狠狠推了一下,人已倏地飞起,砸进了戟王与陈玄安的打斗中,“哪个小王……”鬼刀话才骂到一半,见祁思思站在他先前站立的地方,猛然醒悟,仿佛鹌鹑一般缩了下脖子,拔下腰间铁环上的双刀便十分卖力地向陈玄安砍了过去,“好你个老不死的,吃俺两刀!”
虎虎生风,闪闪银光。刀罡十足凌厉,简直日月无光;表情倒也凶狠,俨然杀人狂魔。
有了鬼刀的加入,戟王暗暗松了口气,那陈玄安修为虽不过元神境后期,与他相差无几,只是须得时时刻刻提防他十指间迸发的相气,打起来颇是束手束脚。
“想不到才二十年不见,你的无相劫指竟精进如斯!”戟王感叹道。
“什么不想截肢?”也不知鬼刀是听岔了还是他故意如此,“待俺打的你骨断筋折,不想截也得截!”
忽然,数道相气直扑鬼刀而去,鬼刀一时不查,竟着了道,立马大呼小叫起来:“哎呦,好你个老不死的,敢插我耳朵,啊,我听不见了。”
竟是被封了采听官。
“你敢插我耳朵,我就插你眼睛!我……呀,我的眼睛!”
监察官也被封了!
“我日你个祖宗!”
“污言秽语,当封!”
又是一道相气射来,封了眼睛、耳朵的鬼刀又哪里能躲得过,当即又被封了出纳官,这下连说话也不能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陈玄安吁了口气,一脚将鬼刀这个碍事鬼给踢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