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突袭,大丈原的空中弥漫着乌云,天在一瞬间阴沉了下来,伴随着滚滚雷声,倾盆之雨哗哗往下掉。
瞬间湿透的马古听到风雨中师父一声大喊:“快,都走开,别靠近竹杆!越远越好!”
三人都退到了几十米开外的地方,远远望着那柄插在竹杆中的剑身,连绵不断的天雷在远处闪鸣,照耀着长剑发出银亮的光芒。
天公怒号嘶吼,乌云翻滚涌动,“轰轰轰”!突然之间,数十道天雷急落而下,形成一个巨大的网状雷兜,本应该是锥形的雷电此刻却绕开了一个椭圆的弧度。
击中!长剑在一瞬间爆炸成灰,而托着长剑的竹杆却丝毫未损,只是中空的内里发出闪耀的电击光芒。
那光芒差点没刺瞎了三人的双眼,而光芒飞快地下沉入地,持续了几息时间。
揉了揉眼睛,马古呆呆望着这震撼天地的异象,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旁边匍匐着的马油和马威也一动不动,他们都在静静等待着。
雨退雷歇,天空放晴,此时已是第二日清晨,三人虽然趴着没动,但连马古也没有心思睡觉。
确认了不会再重卷乌云,三人这才走了过去。
引雷的竹杆仍然翠绿,甚至比刚拿来的时候更加“年轻”了一些,只是可惜了那柄剑,不知道怎么和小丽解释才好。
却不料还没能走到竹杆跟前,前一秒还是完整无缺的竹杆此刻瞬间湮灭,飘飞的竹灰遮挡了一小会儿天空,随后便消失不见了。
三人脚底忽然发烫,闪电后的余温不断上升,大丈原水气蒸腾,下了一夜的暴雨在瞬间挥发到空中散开。
马古还担心自己会在迷雾中走散,一阵火红的亮光升起,围着原本竹杆所在位置的两丈方圆,小草无火自燃,不仅为几人指明了方向,同时也将迷雾驱散开了。
马威飞身跃起,巨大的双掌抡出,火焰被抡散熄灭,空地上只留下一片烧黑的痕迹。
“宝物呢?宝物不见了!”
马油咳了两声道:“威哥,不要急,宝物不在这个地方,我只是打开了这个阵法的引线。”
招了招手,示意两人跟着他来。
绕过月牙湖来到马家村,马油领着二人直奔向地图上所指的叉形标志所在的地方。
那是石林侧方一条小道,这条路平时马古也来看过,不过是一条寻常的小路,到了尽头就被山林给封挡住了。
走到小道的中途,突然看到一个十米径长的天坑,这坑像是被落陨给击穿一般,坑的边沿还散落着一些零碎的小石子。
马油从中捞起一个长条油布包裹,包裹的表面色泽微黄,显然是有些年份了。
这个应该就是马古的父亲留给他的东西了,马油忍不住看了看马古。
缓缓扯开油布,却是一柄三尺来长的剑,剑柄是罕见的冰蓝色,剑鞘是金丝做成的细软套子,上面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宝石下方刻着“寒星”二字。
“这是把阴剑。剑鞘有些俗气了。”马油是用剑的高手,拿到宝剑自然要好好的品鉴一番。
翻来覆去看了许久之后,迎着马威迫不及待的眼神,马油单手一抽,顿时寒光大作,一股巨大的冰寒剑气像开了阀的洪水一般涌出,还没能看到那如绸缎一般光滑的玄蓝剑身,马古便发出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而说时迟、那时快,趁着马油慌乱中收回宝剑的一瞬,一股巨力袭来,却原来是马威风车般大小的手掌拍在了马油的胸口!
这不是紫砂掌!来不及运功抵挡,马油的身子斜斜飞出,马威掌中的剧毒瞬间侵占了四肢六腑,脑中一黑,一道血箭从马油口中喷出。
而正是因为接过寒星剑稍稍一顿,马威七尺高不太灵活的巨大身躯追来,堪堪补出一掌被马油落地滚开。
马油滚开后几乎没有任何思索余地,变了个方向接着滚走,果不其然身后一道强烈的劲风把地面击穿打烂,而那个位置正是自己前一秒所在的位置。
马威出掌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此人心机极重,这些年来表现的实力绝非他本身的实力,其内力深厚恐怕只比自己差上一筹。
千算万算没有想到宝物是一柄可以令马古晕厥的宝剑,若是马古意识还清醒的话,他也不至于被小人偷袭得逞。
而另一方面,他更没有算到的是,自己相处近六年师门安排的接应人竟然是个叛徒,亏自己还想和他在这个地方相继老死。
来不及想那么多了,马油再度喷出一口血箭,这一次可以想喷哪儿就喷哪儿了,自然是往马威的脸上喷。
也是因此阻了一阻,扑过来空中的马威硬生生侧身扭开,这血箭上的毒虽然不能伤他分毫,但要是喷到脸上,那滋味也不好受。
马油一个起落之间来到了倒地的马古身边,从他的腰侧掏出铁竹剑,斜斜握着护住胸腹。
马威也把寒星剑抛到一边,与马油相互对视着,他试图从身受重伤的马油眼中找出一丝破绽,只要这老东西心神一个不稳,他的双掌就能催命。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油虽然已到了油灯枯竭的地步,但在这种精气神的对抗上依然游刃有余,他一边注视着马威一边暗中调息疗伤。
小片刻后,马威似乎感到有些不对,这老东西怎么看起来精神奕奕的样子,难不成他有克我的秘诀?
想来想去,最终不敢托大,虽然马油的眼中没有露出一丝破绽,但马威还是决定强行出手。
只见他双掌摊开跃向空中,带着卷起的细小沙石,左掌远远挥出,这些沙石就像细小的暗器射向马油,而右掌由紫变黑,运起十二分功力后发拍向马油。
掌和沙石几乎是同时到的,地上马古还静静躺着,这一掌要是避开,死掉的一定是马古。
所以,命中有多少事情避无可避,又有多少事情想避而不能避,这就是命!
翻手挥剑,一招“粘”字诀卷开眼前的沙石,而电光火石之间,竹剑斜斜刺出。
这是马油灌注全身内力使出的一剑,雄浑的气劲带着无可匹敌的剑意!
等到马威感受到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然晚了,想收手已来不及,黝黑的剑尖刺穿了他比铁石更坚韧的掌心。
慌乱之中抽掌身退,一只右掌算是废掉了,而马油也不敢再度追击,抱起马古飞速窜逃而去。
花白的寸短发须在树林中起伏晃动,马油的眼前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小黑点,他知道这是剧毒带来的麻痹现象,而自己已经撑不了多久了。
堪堪躲到一丛半人高的灌木中,将马古放在地上,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到稍微平复之后,一手使劲捏在马古的鼻子下方,一手拍在马古的天灵盖上。
马古恍如从梦中惊醒,又像是初次来到这个世上,他呆愣着看向师父周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就是强行叫醒马古所带来的后遗症。
不过很快他便清醒过来,注意到满身是血的师父,瞬间泪噙双目,小声颤抖着问道:“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马油帮他抹去眼泪之后,一字一喘的简短说了刚刚发生的事,他内心毫无波澜,像是在讲一个旁人的故事一般。
“马古,你听我说,我…我,为师不是你的亲生父亲,去…去找他,还有剑、剑!”
“别出去,跑,跑!你母亲是柳…柳长秋…”
他似乎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挤出这些字,也是断断续续的。此刻马油的脸上青黑狰狞、奄奄一息,像是地狱的囚人一般。
马古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也不理师父说了些什么,一掌拍在师父的胸口,想要尽自己最大的力量救救师父。
马油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用眼神告诉马古:没有用的,师父要走了,去另一个世界。
他一刻不停地盯着马古,像是要把自己的徒儿瞧个仔细了,而盯着小古的瞳仁渐渐青黑,毒气从里面迸发出来,最终占据了整双眼睛,眼眶内弥漫了青黑的毒。
“师父!师父!”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狂痛,他无能地大声喊着,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声音将师父唤醒。
一声不行,就再喊一声,直到嗓子沙哑也毫不停歇。马古手掌还贴在师父的胸口,一遍一遍给他运气排毒,虽然他内心中深知——师父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马古痛恨,痛恨卑鄙无耻的马威,痛恨所谓的宝剑寒星,痛恨不长眼的老天,也痛恨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如果不是为了照顾自己,师父也许就不会死了。师父虽然说得轻松,可是哪里骗得过从小依赖在他身边的自己啊!
“啊!”呛出一小口鲜血,马古就要去找马威拼命,可是刚窜出去十几步,他又跑了回来,想到师父的遗体还没有入土为安,他总算是冷静了一点。
手指抠动着地面上的土石,他就像个木偶人一般重复着机械而又意义重大的动作,浑然不记得自己还有一柄竹剑。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树林中寂静无人,只听得他“沙沙”的抠土声终渐停歇,猩红的血坑刚好能容得下师父的尊体。
他的手掌磨破了皮、磨破了肉,甚至能看到森森的白骨露出,可是他毫不在意,撑着地面不住地磕头,时间仿佛回到了刚刚拜师的那一刻。
“马古,跪下!”
“从今日起,你马古便是我马油亲传弟子,非我胁迫,非你胁迫,既属你我二人自愿,为师当倾囊以授、尽心尽力,为徒当传桨划舟、传弓射鸟,不得多问多疑,清楚了吗?”
“清楚!”
“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