羚羊本命郭泓民,在东北沈阳的一座工业区长大。
父亲人称老五,全厂的人没有不认识他的。全厂男人打女人的事情不少见,可天天打女人,羚羊的父亲是唯一一个。
从羚羊记事起,父亲只要晚上在家,母亲就带着他出来,在路上一直走到深夜。估摸父亲差不多喝多睡了,才敢回家。
即使这样,也免不了经常挨父亲的打,父亲找不到酒,抓住母亲就是一顿打,羚羊也逃脱不了。羚羊不到五岁,母亲就带着羚羊改嫁了。
羚羊就是那时和母亲疏远起来的。母亲的心思全在那个陌生男人身上,一年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对羚羊更是不管不顾。那时的羚羊,天天跟在一帮小混混身后,母亲少有的管教根本无济于事,在工厂当保安的继父更是懒得管他。
直到他十岁那年,已经是当地有名的小混混了。有一次,他跟着所谓的“大哥”们上街打架,还没来得及出手,两边的人就都开始跑,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跑,一口气跑回家。从继父和母亲的聊天中得知,一个学生被打成重伤,生命垂危。他吓得躲在被窝里睡不着。
羚羊学校都不去了,整天待在家里。一天,母亲带着妹妹回娘家,家里只剩他和继父,继父突然问他:“打人的事情,你有参与吧?”
羚羊恐惧到极致,一句话不敢说。
“主犯叫陈玉龙,外号陈三对吧?”
羚羊感觉后背都在冒汗。
“事情比想象的复杂,陈玉龙是有案底的人。被打的人,很有可能救不回来。一旦死了,性质就变了,就不是持械伤人,而是殴打致死,到时候,牵扯的人就多了。”
羚羊的眼泪开始往下掉。
继父走到他身边,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这里面有你。”
羚羊差点瘫倒在地上,继父一把搂住他,让他坐在沙发上:“你动手了吧?”
“我没动手,我离得远,都不知道发生了啥。我看到别人都开始跑,我也跑,我都没见过那个人的样子。”羚羊是喘了好几口气,才硬撑着把话说完。
“真没动手?”继父搂紧他。
“没动。”
“陈三是你大哥吧?”
羚羊想了想,点了点头。
“你俩认识多长时间了?”
“不到一年。”
“陈三三年前被抓过一次,故意伤人,关了半年。这次抓的不止他一个,所有参与打架的人。为这事,工厂保卫处都要协查。陈三是没戏了,进去就出不来了,所有的同伙,没几年出不来。”
羚羊的身体开始颤抖,他强忍着,用极小的声音说:“我没打。”
继父把耳朵贴在他的嘴边:“你说啥,我没听清?”
“我没打。”
羚羊重复了一遍。继父用手扳过他的脸,两手贴在他脸上,鼻子贴在了他鼻子上,轻声对他说:“你说你没打,谁信?”
羚羊想努力把自己的脸挪开,但是继父的手很有力,脸就被固定在那里。羚羊只能将自己的目光从继父脸上移开。
“你不想坐牢对吧?”
羚羊能够感受到继父呼出的每一口气。
羚羊点点头。
“你不用太紧张,这件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继父放开他的脸。
羚羊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
“来,过来,离我近一点。”继父一只手搭在羚羊的腿上,轻轻地来回抚摸。
羚羊感觉到一些不舒服。
“过来,离我这么远我怎么告诉你解决办法?”
羚羊已经不知道如何离他再近一些了。
“腿放上来。”继父拍了拍自己的大腿,一手搂住羚羊,另一只手将羚羊的腿抬起放在自己腿上。羚羊想要挣脱,继父的两只手都搂得很紧,靠近羚羊的耳边:“你们这种事我见多了,在你们眼里是天大的事,在我这就不是啥事。有我在,别紧张。”
羚羊强迫自己缓和下来,继父就这样抱着他。过了几分钟,继父又说:“还有什么没对我说的?”
羚羊摇摇头:“没有了。”
“想不想让我帮你解决这件事情?”继父的手在他大腿上抚摸。
羚羊点点头。
“只要按我说的做,这件事就没人找你。”继父的手继续上移,落在羚羊的裤裆上,羚羊试着摆脱那只手。
“别乱动,听我的。”
羚羊注视着那只放在裤裆上面的手,那只手快速滑进他的裤裆里面,羚羊的那东西感受到了那只手,正在轻轻地捏着它。羚羊想把那只手拽出来,继父的手用了用力,把嘴朝他嘴上贴去。羚羊闪了一下,继父顺势抱住了他,羚羊能听见他鼻子里发出的哼哼声。
羚羊用力挣脱,想要站起来,继父的手仍旧搂得很紧,他越是努力挣脱,继父的动作就越强烈,他越是全身用力,捏在裤裆上的那只手也越用力。他挣脱了几次,他感受到了继父的舌头正在撬开他的嘴唇,羚羊用尽全身力气,把自己从继父身上甩出来。
继父把跌倒在地上的羚羊压在身下,身体重新贴上来:“小犊子,挺厉害啊。”羚羊两腿乱踢,突然继父发出了一声尖叫并随即倒在了地上。
羚羊大概知道是自己的膝盖起了作用,他马上爬起来,朝门口跑了出去。
“操你妈的,看我不整死你。”
羚羊一口气跑到最好的朋友家里,自从母亲带他改嫁之后,俩人就一起跟着别人在外面混,羚羊见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不是想跑吗?”
“不是说好了吗,咱俩一块跑。”朋友回答得很轻易。
“一块跑,今晚就跑。”羚羊惊魂未定。
“不后悔?”朋友问。
“不后悔。”
当晚,朋友趁着家人熟睡,偷了一点钱,买了两张火车票,羚羊离开了家。
大猫知道这些事也都是二狗告诉他的,大猫问二狗:“你是不是把咱俩的事情也告诉他们了?”
“说了啊。”
“别老打听别人的故事,别人从哪里来咱管不着,知道了又能咋?”
“不能咋,就是想知道。”二狗说。
“以后这些破事别给我说。”
羚羊和二狗潜进货场,连续打开了几个车厢之后,他们发现了令人兴奋的一幕:整箱整箱的午餐肉、方便面、火腿肠。
“我最爱吃火腿肠了。”二狗把箱子扯开。
“没长脑子?这个。”羚羊拿出一罐午餐肉。
“我就爱吃火腿肠。”二狗抱着箱子不放。
“傻狍子,抱得动不?”羚羊抱起午餐肉箱子。
“抱得动。”
“真正有尊严的乞丐是不偷东西的。”大猫躺在床上学着普通话,旁边的鸭子也一脸不屑:“就是。”
“鸭子,这有你说话的份没?”二狗用手指着他。鸭子动了动嘴,什么都没说。
“哥,你先看看这是啥。”二狗从箱子里拿出一袋火腿肠。
“火腿肠谁没吃过,不新鲜。”大猫不为所动,鸭子已经坐了起来。
“再看看这是啥,比火腿肠还好吃。”羚羊取出一盒午餐肉扔给鸭子,鸭子伸手就接住了。
“还给他们。”大猫从鸭子手中拿过午餐肉,看都没看就扔了回去。
“大猫,你又不是没偷过东西,这也不叫偷,叫拿。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货场偷东西吗?他们自己人管这叫拿。”羚羊说。
“别人我不管,反正我以后不再干偷的事了。”大猫说。
“那你等着饿死。”羚羊又把午餐肉扔给鸭子,“尝尝,老好吃了。”鸭子迫不及待把午餐肉打开,就拿舌头在上面舔。
“鸭子,你忘了昨天的事了?”大猫说。
“没忘。”鸭子嘴上这么说,还在用手抠里面的肉。
“真傻啊,不记事啊。”大猫显然很生气。鸭子把午餐肉放进嘴里,朝大猫笑笑。这是大猫第一次看见鸭子笑。
“哥,羚羊已经道过歉了,再说俺都一天没吃饭了。”二狗狼吞虎咽。“大猫,咱们这种人,团结在一起比分开强。有我在你们只沾光不吃亏,没我,今天有这么多好吃的吗?”羚羊打开一盒午餐肉递给二狗,“笨蛋,吃这个。”
“羚羊,你偷你的我不管,别拉别人下水。”大猫说。
“你不干,也不让别人干,你一个老大,连兄弟吃饭都管不了,好意思说这个。”羚羊又拿起一盒午餐肉,“真不吃?”
大猫没理。
“鸭子,好吃不?”羚羊问。
“嗯。”鸭子顾不上答话。
“二狗你劝劝你哥。”羚羊又对大猫说:“这些东西放你们这,够吃几天的。你想想,我明天再来。”羚羊拿了两盒午餐肉,准备离开。
“羚羊,再去偷一趟呗。”二狗叫住他。
“吃饱了睡,明天再说。”
羚羊出了门。
一大早,鸭子和二狗拿着火腿肠和午餐肉就去了水塔。
“鸭子,你觉得羚羊这个人咋样?”二狗问。
“我有点害怕他。”
“你怕他干啥,有我和我哥给你撑腰,你就说他人咋样?”
“还行吧,虽然欺负过我,可也给了这么多好吃的。”
“就你妈知道吃。”
“你不是不吃偷来的东西吗?”羚羊倚着门框看着正在吃午餐肉的大猫。
“又没吃你的,我弟偷的。”
“火腿肠是你弟偷的,午餐肉,我,我偷的。”
“我给你吐出来。”大猫说着就把手指头放进嘴里抠。
“行了,想吃就吃,本来就是给你的,二狗和鸭子呢?”羚羊问。
“一早出去了,不知道。”
“跟马田要了件棉袄,给你们了。”羚羊走进屋,把棉袄扔床上。
“我们这有,不要。”大猫继续吃。
“有?这件大衣也是我的。”羚羊指了指之前的那件军大衣。
两人说话的功夫,之前的巡路工又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年轻。刚进门,年纪大点的看了看大猫,对羚羊说:“小东北,吃得不错啊。”说着,又去看装火腿肠和午餐肉的箱子。
“干啥?这是我们的。”大猫赶紧从床上起身走了过去。
“大猫,没事,这老贾,我好哥们。”说着去搂年纪较大的巡路工的肩膀。
“噢,认识啊。”大猫刚刚说完,年轻的巡路工立马说:“去去去,谁你好哥们,我师父是你好哥们?那我成啥了。”年轻的巡路工看上去大不了他们几岁。
“好,你不是好人吗?你和老贾单论,他是你师父,你是他徒弟。咱仨一块论,就是哥们。”羚羊嬉皮笑脸。
“我说小东北,你是觉得我不敢打你还是啥?”年轻的巡路工人用手指着羚羊。
“干啥呢?”老贾横了一眼徒弟,从箱子里拿起一盒午餐肉问大猫:“哪来的?”
“别人送的。”
“我问你从哪来。”
“河南驻马店。”
“一个小东北一个小河南,好啊,上回我看见屋里还有俩人,你们一起的?”
大猫点点头。
“都是河南的?”
大猫点头。
“好啊好啊,别让东北人欺负了。”说着把手里的午餐肉递给大猫,示意徒弟走。
等两人走出屋子,大猫看看羚羊:“他不管啊?”
“老贾啊?他才懒得管这闲事。”
“怪不得老说好啊好啊。”
“他徒弟姓郝。”
多了一件棉衣,大猫羚羊鸭子不用挤在一张床上了。他们找了几块纸板铺在地上,大猫执意睡在地上。
“地上一点儿都不冷。”大猫说。
“哥,你说羚羊把棉袄给咱们,他晚上睡觉咋办?”二狗问。
“他肯定还有。”大猫很坚定。
“对,狡兔三窟。”二狗想了想又说,“狡兔三窟啥意思?”
就在这时,羚羊又走进来:“这么早就睡,起来起来。”
“你又来做啥?”大猫问。
“给你们送东西。”
二狗问:“啥东西?”起身围了上去,“啤酒,这个是啥?”
“牛肉干都没见过,笨蛋。”
羚羊一手拎着一瓶啤酒,脖子上挂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的全都是牛肉干。
“我尝尝。”二狗撕开一袋牛肉干,往嘴里送。
“喝这个,喝这个。”羚羊用嘴咬着瓶盖,牙都咬疼了,才勉强把啤酒打开。
“我来,我来。”二狗把另一瓶啤酒抢过去,试着用牙咬,怎么都咬不开。“我来。”大猫虽然把酒打开了,费力程度不比羚羊好多少。
所有人都起来了,几口啤酒下肚,他们就有了醉意,羚羊也就自然而然住在了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