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道阳光洒进屋内。
强烈的光线刺到了林原的眼睛，他挣扎着起身，才发现自己昨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而这么一挣扎，他又碰到了右臂，立马就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等他重重地喘了几口气，才觉得好些了。
想到昨晚，他再次看向墙上挂着的合照，然后仿佛下定决心一般把它取了下来，和摔坏的手机一起锁进了盒子里。
这手机是当初凌婉送他的毕业礼物，比他自己用的贵了许多。
林原从柜子里拿出之前用的旧手机，插好手机卡，开了机。
他是个比较注意细节的人，当初收到凌婉的礼物，他就把自己手里的旧手机收了起来，隔段时间开机充电用一用，使用手感倒也还不错。
而他现在还没吃早饭就拿起了手机，只是想打电话给卓新，约他一起喝酒。
手机刚开机，一条短信提醒就弹了出来，发信人备注是“妈”。
林原点开短信，原来是昨晚他妈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联系上他，问他怎么回事。
他犹豫半晌，还是拨通了电话。
“原原，怎么才回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些气恼。
“妈，我昨晚……睡得早了点，手机关机了。您有什么急事吗？”跳楼自杀的事情，林原是万万不敢告诉她的，只好撒了个谎。
“也没什么急事，就是想问问你这个月生活费怎么还没打过来呢？你也知道就那么点补贴根本不够用，况且我和你爸最近手气都不好，打牌老输。”
果然，除了要钱，其他时候他们大概是记不得自己还有个儿子。
“这个月公司经济效益不太好，领导说是压到下个月一起发，到时候再给我们多发点奖金。”
失业一个多月，林原连馒头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有钱寄回家。
况且那些补贴用于生活绰绰有余，如果不是他们嗜赌如命，怎么可能还需要他每个月寄钱。
可林原只要活着一天，就没法看着他们饿死，只能源源不断地寄钱回去。
他很清楚这是个无底洞，但他毫无办法，这条命都是他们给的，又怎么能忍心对他们视而不见。
正当林原思考着该怎么处理的时候，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大了几分：“还说读了大学就能出人头地，这现在连你爸妈都养不活。你看看咱们村里那光头会计，也就读了个中学，几年前就盖新房啦，现在还买了辆新车。”
“他早晚得进去。”
“至少人家现在过得好好的，有车有房，你呢？”听那语气，似乎林原错得离谱。
林原觉得有些可笑，他忍不住点了根烟。
“我工作忙，就先挂了。”他并不想再多说一句。
“我们把你从小养到大，现在我们都老了，该轮到你养我们了。下个月发了工资千万别忘了，不然你就回来给我们两个老家伙收尸吧。”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感受到林原的情绪，更加不满起来。
林原漠然挂断了电话，抬起手猛吸了一口烟，又缓缓吐出。
昨晚跳楼前他想了很多，从自己记事开始，想到了学生时代，又想到了工作以后的日子；想到了遇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也想到了凌婉，想到了父母。
现在他反而什么都不去想，就这么木然地抽着烟，一根接着一根。
没过多久，家里仅剩的小半盒烟就抽完了，林原也不打算下楼去买。
他静静地靠在沙发上，仰头看着烟雾缭绕中的天花板。
他想到了静谧的地府，突然觉得似乎那里比人间更值得留恋。可他又想到昨晚跳楼的那一刻，身体落地的那个瞬间，剧烈的疼痛仿佛从头发丝蔓延到脚趾，甚至能感受到血液四溅的滋味。
他有些害怕。即使再一次想到了死，他也不敢尝试跳楼。
于是他想到了割腕，可他拿起刀迟疑了好半天也下不去手，最后放弃了。
又想到了溺水，于是他跑到卫生间放满了一面盆水，直接把头埋了进去，可清醒状态下强烈的求生本能迫使他直起了背，溺死计划失败了。
他又想尝试煤气中毒，门窗都关好后却发现煤气已经用完了。
他思考了好久，也没想出个自杀的好主意。这时肚子里却传来了饥饿感，伴随着“咕咕”的声音。于是他突然有了办法——饿死。
可能过程难捱了点，可至少不用经历剧痛。更何况，等去了地府，还能推说自己失业了没钱吃饭，也算是在阎王和判官那有了一套说辞。
下定决心之后，林原觉得自己浑身上下轻松了不少，他平躺在沙发上，等待着生命的流逝。
后来又突然想起该做些防范措施，于是他把家门上了锁，钥匙连同关了机的手机一起锁进柜子里，又把柜子钥匙扔下楼，避免到时候忍不住跑下楼或者点外卖。
再次躺好后，他打开电视试图转移注意力，所幸这是第一天，他仅仅觉得有些不适，很容易就忍下了。
而绝食绝水的第二天却十分难捱，这天他忍住了成千上万次想要冲下楼去买碗饭或者点个外卖的想法，一直躺在沙发上。
他翻来覆去，却不知该怎么缓解这种从胃部蔓延至全身的不适。
这天晚上，腹部传来的疼痛感使他蜷起了身体，他全身止不住地发抖。
他伸出双手想攥住沙发布，右臂又传来一阵剧痛，使他差点昏厥。
他突然有些后悔，也许该狠狠心直接割腕，痛也就痛那么一会，哪里像现在，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林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外面天还黑着，也不知到底是睡了几个小时，还是一整天。
他已经有些意识模糊，模糊到眼前竟然出现了个人影。他眨眨眼睛想看清这人的样貌，眼前却迷蒙一片。
这种状况却并没有持续多久。
林原突然感受到自己额间被灌进了一股气，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它们迅速窜至他的全身。而他竟然奇迹般恢复了正常，甚至于右臂的疼痛感也消失了。
林原猛然睁开眼睛，这才看清沙发旁站着的人，正是魏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