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清苑县南门不远,有一个集镇,镇上有一处南北朝时期北朝唐邕的祠堂,所以此处叫唐家镇。唐邕祖籍是山西晋阳的,缘何清苑有祠,这个就不得而知了。唐家镇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水陆枢纽,交通便利。不但城里城外的乡民都在这里互市,就是临近城乡的商贾都在这里交易,加上水运码头的增多,这里俨然已经成为清苑县最繁华的集镇,粮行当铺山货酒楼应有尽有,随着战乱的平息,各种民间交易也渐渐繁荣起来,满清朝廷也清醒认识到安抚民心的重要,在清苑划定的区域设立衙门管辖水陆各地的货贸交易。
在镇东头牌坊后,离漕运大码头不远有一处宅子,虽然不能算是特别的高大气派,但是门脸子显然是重新装修过了,门匾上书“小楼武馆”四字行楷。门口三级青砖台阶,二侧镇着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进的门去,前院照壁,回廊,门厅一样不少,再往里走,唬,中院倒也是不小,松木门厅,正前方柱子上一幅楹联非常霸气,
“拳震五湖四海,胸怀德意仁心”
二侧摆着兵器架,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十八般兵器一样不少。十几个弟子正在练马步拿桩和棍术对打,吼吼喝喝的甚为彪悍卖力。大堂里二排太师椅,条案上燃着香烛,几上供着黑漆漆沉香木雕刻的关二爷,提着青龙偃月刀甚是威风。
馆主姓杨,过年祭祀时有人看见帖上写着耀祖顿首之类的,应该馆主姓杨,字耀祖。清苑人都不太了解这位杨师傅的来历,来唐家镇置地买宅子似乎也有近二十来了。江湖传言这位杨师傅来自关外,据说祖上世代武将。武馆弟子们平时习练的瞧着像杨氏太极,讲究推手擒拿,招式并不刚猛有力,但江湖中人都传言武馆习练的是近身搏击。具体情形谁也说不上来,连邻居都不太清楚。但武馆弟子都知道师父除了形意拳和八卦掌外,还有一套混合刀法极为刚猛,似乎更像是战场搏杀,但这套刀法只传了三个弟子。其余弟子都是空暇来学艺,交一定的银子为学艺费用,平时都不在武馆。
大弟子就是仁济药铺的公子,药铺和小楼武馆只隔了一条弄堂,仁济药铺的小公子姓张,其上应该有二个姐姐,为此江湖上人称张家三少。
二弟子是来自城西凌家庄的少庄主凌峰,凌家庄搬来此地也是时日不久,听曾在凌家庄干过护院的家丁酒后吹嘘,说老庄主说起过其祖籍湖南,祖上曾为前朝英宗时禁军统领,应该是明三大营统领之一,土木堡一战全军覆没,但也有侥幸逃出者。正德年间避祸到了广东潮汕又传数代,明末海匪作乱曾祖一族又举族北归在清苑买地安居。恰逢凌家庄以纹银五千出让,遂在清苑安居,改名为凌姓,其实宗祠为龙姓宗祠,供奉龙姓祖先。
凌家庄在十年前的战乱中被重创,组建的护庄民团在对抗大顺朝过境清苑时损失大半,为此仇视闯王李自成军,清兵入关后追击大顺军时候凌家庄曾经出过力,为此顺治元年保定府特别颁了敕令一道,嘉奖凌家庄拥戴满清之功。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也不知道真假。
自小楼武馆挂匾,凌家庄凌老庄主就送了公子前来学武艺,资助了银两器皿,成为小楼武馆的二弟子。十多年弹指一挥,如今凌少庄主和张三少都已经长大成人,师兄弟功夫本来都在伯仲之间。但是三少六年前被送往抱阳山,这一个是何缘由就无人知道了,或许是门主的意思,也有可能是早年的约定。二弟子凌峰习武也很刻苦,只是在师父眼中,二弟子心胸稍显狭隘,好高骛远又有些刁钻,凡事未必肯吃亏,是以隐隐有些担忧,刀法武学上就有意无意的留了一手。
三弟子魏宝儿,其父是铁匠,有一手打制兵器的绝活,当然这是秘而不宣的,因为会这手绝活儿传出去必然不得善终,不是被朝廷所严加防范就是被江湖人所杀。魏铁匠似乎身份来历也有故事,肯定不单单只是一个铁匠,至于是如何和杨馆主交好,江湖上人都一概不知,只知道杨耀祖将魏宝儿收为弟子,倾心传授武艺。
这日拂晓,初冬的薄雾笼罩着原野,河流和码头,远处的山峦影影绰绰,给牌坊街和码头投下一抹朦朦胧胧的斜影。
魏宝儿昨夜里几乎没有睡好,心里有些烦躁,索性披衣出来闲逛。最近没来由的局势有些紧张,驿站的驿卒快马来来回回递送着公文,盖着督府印戳的告示贴满了清苑城。
日前铁匠铺来了衙门里的人,要查兵器的打制,除了些农具,将一些定制的菜刀之类的也一并收走。依着魏宝儿的脾气,当场就想和官差干个你死我活不可。被爹娘拦着了,爹如今胆小怕事了,记忆里,魏宝儿总觉得爹是一个骁勇的人,胆气凌然,如今没来由的怕事了。魏宝儿忍不住到师父那里一说,好嘛,被师父好一顿痛骂,差点屁股上挨板子。
师父总拿三少师兄和自己比,说三少聪明,懂事,魏宝儿心里可不服呢,如今大师兄去了抱阳山,十天半月没有回来,一定是贪玩了,也不见师父急,就知道骂俺。魏宝儿心里不爽,一大早独自一人在牌楼街徘徊。
此时,天色还未放晴,大街上空无一人。魏宝儿手里胡乱折了树枝,比划着到处拍打,嘴里嘀嘀咕咕。走到牌楼外石桥,忽然见有二匹黄骠马奔近,估摸是从镇子外山道迅疾奔来,魏宝儿有些好奇,因为奔近了些就发现这二匹马非常高大,听师父说过军马如何如何彪悍,想来这就是关外军马了,这样的塞外马中原已经很少见,见着的大体都是杂交马。魏宝儿前几日还跟着师父去过保定郊外的马场,那天若雪师姑也在,魏宝儿看着师父和若雪师姑说话就感觉吃力,忍不住替师父说,“师姑,师父总念叨你,喜欢你”,惹得师姑大红脸。回来师父非但不说好,还挨了师父二脚,屁股被踢的生疼,不过师父破天荒买了松糕给魏宝儿吃,可把魏宝儿乐了三天。
那马场都是骡子,但马也有二百来匹,师父说那是蒙古马和河曲马杂交,嘀咕没有以前自己的战马好。
此时眼看着奔马的黑影移动的很快,顷刻间奔过了牌坊街前的小校场,二匹奔马并未减速直冲上桥,似乎才看见桥上站着一人,魏宝儿有些生气,怎么着,想撞我不成。干脆站桥中间,双手叉腰冷眼看着。
“吁,”前面一骑奔马猛一提缰,那马人立而起恢恢打着响鼻,好似极不情愿停止疾驰,
“喂,还不闪开”马上之人一声娇喝,听声音好像是女子的声音
“奇了怪了,小爷好端端的站桥上,居然也碍着谁了不成”
“住嘴,俺一眼就瞧着你不是好人,再不闪开,小心让马一蹄子踹河里喂王八”
“嗨,还真霸道,偏是不让,尔奈我何”
“哼,真不让?休要怪我”说完马鞭挽了个鞭花高高扬起抽了下去。
手上一紧,马鞭给魏宝儿一把拽住,嘴里还学着骑马女子的声音道:
“哇呀,好痛啊,要死人啦,哇呀”
马上女子粉脸气红,转脸对着后面一骑喊道
“甜甜,此人是个无赖,”
转脸怒道“松开,再如此休怪本姑娘无情”
“姐姐住手,这位兄长身怀绝技,一脸正气,瞧着就是好人”
“这话俺爱听,本来就是好人”
魏宝儿这才发现后一匹马上女子棉布夹袄上血迹斑斑,额头上几缕乱发让汗水打湿,有一人被用布条绑在身上,头垂在女子肩上一动不动,似伤的不轻。
“怎么了?有人伤了吗”魏宝儿终究还是少年,见二位姑娘貌美,内心总是喜欢的,自个儿感觉拦着路有些恶人样子,师父和爹晓得了,屁股非开花不可。
“嗯,打听一下这清苑城南是否有仁济医馆,四邻乡野都推荐俺姐妹前来寻访,慕名而来,只为救治俺,,,俺的这位兄长”
“啊呀,也不早说,仁济医馆就在前面呢,姑娘快些下马来,俺带你俩过去便是”
女子下马来,不知道是背上的男子重还是连夜奔波,姑娘晃了几晃,都看着站不住了,另一位姑娘也下马来,扶着那个男子,慢慢放下来,只见那个男子已然昏迷,脸色苍白
“快些随我来,啊呀伤的还不轻,”魏宝儿再一细看,惊的差点眼珠子掉出来,
“啊呀,这,这,啊呀,这是我师兄啊,啊呀”魏宝儿抱起三少,脸色因为着急,一下子涨的通红,飞一般没命似的跑向医馆
二位姑娘对视了一眼,眼神复杂,
“甜甜,这不会是坏人吧”
“不会,姐姐,我们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