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八年正月十八,在王府待了已经有足足半个月了,这天三少执意要走。而这些日子郡主也去几个叔亲王府走动了几回,也假借给孝庄皇太后请安的借口,想进宫拜见一下小皇帝福临,被太监奉旨拒绝。敏郡主其实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女子,这一点不同于父王阿齐格,可能自小就受教于经学大儒,所以三少来到王府后,郡主第一时间就将老师介绍给三少。
经和王府管事官打了招呼,三少被临时派往王府护卫处,英亲王府设有长史,是一位负责编史的章京,品级也不低是三品汉官,皇太极崇德年间设立的一种制度,一般亲王府的长史都对朝廷负责。但英亲王府的长史一年四季除了一年一度的祭祀,平时都不在王府,因为阿济格是比较讨厌这类人的。如今的王府由二名管事官负责,除了内院还由太监打理,王府所有事务都由管事官安排。管事官的品级也不低,都戴三、四品顶戴(即亮蓝和涅蓝的顶子)与花翎。
郡主本来想先安排三少在王府护卫处,熟悉一下王府生活和八旗习俗,想等到阿玛回京后,再央求阿玛将三少带往三省督府,让阿齐格刻意栽培一下三少。要是阿玛不允就去求叔亲王多尔衮,留在京城作一个汉官,或者留在禁军护军营侍卫处,那也是五品到三品武官,可以说郡主对留住三少是绝对上了心的,恨不得她爱的人可以一夜之间就获爵封侯。
自三少在护卫处以后,郡主是几乎每日都来,为此王府护卫都对三少另眼相看,那些护卫都是八旗子弟,几乎清一色都是原来正黄旗努尔哈赤时期的亲军子弟,对阿齐格绝对忠诚,看见郡主都称主子,绝对的服从,这也是郡主可以在东安门带进三少的原因,因为东安门都是正白旗禁军护卫。
这日郡主来见三少,三少将在王府侍卫处听来的消息告诉了郡主,说是英亲王阿齐格王爷已经被顺治帝下旨剥夺了三省总督的实权,改有简郡王济度担任,并诏令王爷回京。王府护卫处议论纷纷,都不再避侍卫不论国事之讳。亲王府护卫都有严格定数,一般在一等到三等侍卫各十余人,旗下兵士百余人,但英亲王府似乎远远超出编制,这也是后来阿齐格被杀夺爵的罪状之一,因为英亲王府就护卫处侍卫就有三百多人,八旗兵士有五六百人,王府护卫已经超过千人,远远超出亲王府编制了,在后勤配置上也同样增加了人数,整个王府严重超员,而这时候正白旗和镶白旗旗主是多尔衮和多铎,一旗财富阿济格无从享有支配,能周转王府开支,说明阿齐格一定在军中是有所贪赃敛财的,这也埋下了祸根,最终招致顺治帝清算留下口实。
在王府的这几日,护卫处数百侍卫,六名统领中其中有五位都和三少比较投缘亲近,闲暇时候,还愿意切磋武学。满人对骑射的喜爱是留在骨子里的,这是一种文化基因,但同时让三少敬佩的,是满人武将的那种悍勇,那种秉性率真,要是懂得真诚待人,和这些满清八旗子弟,还是很好相处的。
其中有一个叫哈奇尼的统领,是正白旗大臣之子,和三少年纪相仿,彼此最是投缘。哈奇尼魁梧,腰围很大,脸色总是红扑扑的,在三少看来应该是热血症,气血过旺很容易血管爆裂猝死,但这些话又如何说得出口。入冬以来哈奇尼总是脸上长满痘痘,口舌很多热泡弄的吃东西都很困难,三少给了他一个方子,让他去城内药铺熬了个药汤,喝下去第二天就好很多,由此对三少非常亲近,加上郡主的原因,哈奇尼是天天和三少黏在一起,教三少骑马射箭,点拨三少蒙古摔跤术,这个摔跤术可别小看,战场上临阵肉搏,手中有了兵器,战场上就是杀人术。
三少和郡主老师田夫子也很是投缘,田老师字宇直,是徽州府人,祖上不知何故出关在关外做一些边关贸易,也不知道是在那一年被努尔哈赤掠为奴,当年满人对汉人俘获后不当人看,沦为汉奴的命运是很悲惨的,往往会被贵族随意欺凌杀戮。
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一日努尔哈赤骑马涉猎,放一众汉奴围山轰猎,满清贵族则骑马射杀猎物,期间汉奴居然放走一只麋鹿,按例这些汉奴都会被斩杀,是这个宇直挺身而出,声言此事是他一人所为,要杀便杀,努尔哈赤那天鬼使神差,可能是心情好还是咋的,非但没有杀这位汉奴,还在营帐中赐酒,和这位汉奴进行了长时间的交谈,内心对这个叫田宇直才学胆识很是欣赏。
那年范文程还未投靠,自此王宇直就这样留在了大汗身边,成了努尔哈赤身边时而依重时而冷落的文职章京。以后成为了三小贝勒的老师,再后来也成为了敏郡主的老师。
三少和田宇直也有过几个晚上的彻夜交谈,受益匪浅,这位夫子很是喜欢三少天生的一种儒雅真诚,便和三少聊天时候少了些顾忌,什么都说一点,从前明亡国谈到大清太宗皇太极,从这位田宇直嘴里,三少才明白,前朝大明是如此的腐朽不堪,大明从来不缺旷世奇才和忠勇将士,不缺逆境中勇敢坚持的名将良臣,就崇祯朝来说,熊廷弼,袁崇焕,孙承宗,卢象升,孙传庭。这些盖世奇才如果遇有贤明君王,都足以能力挽狂澜,可惜都惨遭不公,只能说天要亡明。
还有如曹文诏,曹变蛟叔侄这样的这样的旷世猛将,大明朝从来不缺这些猛人,缘何亡国,都是因为体制问题,一个腐朽不堪的帝国,任如何盖世英雄也无法挽大厦于将倾。而大清国出了太宗皇太极,就是真命天子,皇太极智谋超群,杀伐决断雷厉风行,对汉家百姓也不像太祖一样残暴,懂得笼络人心,使得蒙古各部都能臣服。
如今的大清在皇父摄政王多尔衮的摄政下,顺治帝一统天下只是时间问题,为此田宇直对三少非常诚恳的指出,为朝廷效力,才是根本,要摈弃民族界限这样的狭隘思维。三少对这位夫子感情很复杂,既对夫子的才学钦佩不已,又对此人的民族意识感觉不齿,只是没有直说而已。
但半月后三少执意要走,对郡主直言不讳,一来是不习惯王府生活,二来是想念父母,想念武馆的师兄弟
“是不是还有别的?想瞒我”
“没有了啊”
“是不是觉得在王府当差,埋没了你三少的大才啊,哼,大丈夫行事何必遮遮掩掩呢”
“真没有,就是不习惯呆在王府”
“好吧,正好本郡想去喀喇城去见我叔亲王,不如我们去一趟关外”说完白了一眼三少
“好啊,太好了,那下午就走”
“没这么急的,我得等我三哥过来,你说的我阿玛被夺三省总督的事,得问问我三哥消息是否属实,我阿玛至今没有回京,还有我叔亲王伤势如何了?而由我去喀喇城最为合适,如此和你一起去喀喇城,我三哥和我额娘才一定同意”
“好,那明日就出发去喀喇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