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二月初三这天,天气分外的晴朗,阳光将云层染成漂亮的金色。一大早夫人就安排老营中军在柴房熬粥,吩咐将仓房里往年腌制的腊肉切一半出来,清军没有进攻的迹象,已经过了正月了,还没有好好过一回新年呢,夫人今天想邀请各营主将来主寨吃一顿饭。
安排好伙房后,夫人和梅总管信步走在寨墙上,在卧虎崖各处转转,巡视一下各处的防守情况,和那些将士都交谈了些话,勉励大家要有信心。看见各处营帐和军士衣着都有些破烂,内心有些心酸,在前寨门那里,遇见一个叫春芽的小伙子,连鞋子都开裂了,持枪的手上和脸上都满是冻疮,看见夫人走近,依然努力挺直胸膛,夫人看了分外心疼难受,强忍着泪水,走近这个小战士身边,拍拍他的肩膀
“好样的”
待走到寨墙另一边,夫人还在想起这些缺衣少吃的将士,扭头问梅总管道:
“寒梅,库房还有衣服鞋袜吗?”
“夫人”梅总管看着夫人,不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站在山寨的寨墙上,夫人仰望着远山,深深的叹息。一年又过去了,昔日我们大顺朝杀进了北京立国,现如今闯王不在了,我们大顺朝还有复国的希望吗?困守雾灵山这么多年,似乎再没有人想起这里还有这样一个老营,一支军队,这日子何日是个头啊。
自己男人高小虎带着几乎所有精壮男兵去了河北发展,就是希望可以和南撤的部队联系到,可是似乎是没有希望了,这么些年等待着,依然没有大顺那支部队前来联系,更别说来接应出去了,每每想到这个,内心真的有一些绝望,但是面上依然会有坚定自信的笑容,因为她知道,老营这么些人都拿自己当主心骨,自己不小心流露哪怕一丝丝的绝望,部下也会更加消沉,而军中一旦人心涣散,后果那是灾难性的。
局势变得越来越困难了,早些时候这里会经过很多马帮,各种食品,布料,还有茶叶,都可以用雾灵山这里的山货进行交换,粮食基本可以自给自足,山中土豆是可以年年丰收,解决了军粮和马料,就是要下山去采购些药品也很方便,兴隆县城里什么都有。可眼下清军大兵压境,切断了所有的供给,大营现在就算没有受到攻击,也是举步维艰,怎么办?怎么办?,
坚守的真难啊,老营几千妇孺老幼,过着战战兢兢的困守日子,如今连这战战兢兢也没有了,满清鞑子要将我大顺遗孤赶尽杀绝,如今是退无可退,唯有死战了。
还有伤员的事,令人揪心,那些可以挺过来的伤员还好,可以喝点稀粥,期待再静养几天就可以痊愈,而那些伤重治愈无望的,伤口感染严重的,夫人狠心让医官处理了,这种处理令人肝肠寸断,却又不得不为,唉!只能为了活着的人可以度过难关。
见惯了血腥斩杀的战场,但对曾经是那样生龙活虎的兵士,如今亲手送最后一程,人人都心如刀割。不想了,不想这些了。
午时,各营统领陆陆续续都来到了卧虎崖主营,一来是清兵这几日很安静没有再发动进攻,二来想这个年都没有好好过,大家今天按照夫人的意思聚一下,也算过了年了。所以各营除了警戒部队外,其余兵士今晚都可以杀几匹羸马,熬点菜粥开心一下,各营主将都到卧虎崖来一起聚餐,顺便讨论一下今后的打算。
大家围坐在一起,响起久违的说笑声,红玉更是和梅总管亲热了一会,这个时候那种凌厉的神情不见了,显示出一个妙龄女子的可爱活泼。菜粥和腊肉端上桌后,所有人都很开心,好香哦,连亲兵们也三三两两的嬉闹着,拿着碗去伙房,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从清风界方向传来隆隆炮声,从子母峰和松云岭那里也传来了炮声,夹杂着火铳连续的嘭嘭声,因为山谷的阻挡,炮声显得如滚雷一样沉闷,夫人和将领们都猛地站起,冲出中营议事厅,该来的终于来了,所有人都知道眼前发生了什么,清军攻山了
“各营主将立即回营去,越快越好,羽蝶你赶紧去唤掌鼓手擂鼓示警,红玉你火速赶往清风界抵近指挥,我估计清狗依然会猛攻清风垭口。其余随我去前营上寨墙”说完顾不得伤势还未全部痊愈,套上铠甲系上护肘护膝,将雌雄双剑扣上腰带,在亲兵雪琳的搀扶下,上马而去。
而此时在三品寨位置,出现了五个身影,正在费力攀爬山岭,空寂的山谷,似乎充斥着气喘吁吁的回声,如果给一个特写,镜头中出现了甜甜那美丽的脸庞,那娇弱的身影但坚毅的眼神,看见紫陌紧抿的嘴唇咬着一簇头发,尽管山中异常寒冷,但甜甜和紫陌都面颊满是汗水。
本来三品寨有一条小路可以绕过清风崖口,前一次上山紫陌和甜甜就是走的这里,这条山道非常隐秘,知道的人并不多,只有山寨中的药工走过这条小道,绘了地图给夫人,所以第一次下山时候,夫人将地图给了紫陌。可是如今从清风崖到松云岭都是清军,根本无法靠近,山道就在那里,但就是没有机会过去,紫陌和甜甜的眼睛都红了,但是实在无计可施。
在等待了二个时辰后,紫陌牙一咬,对甜甜道:
“不能再等了甜甜,你和这三位大哥在这里继续等,我徒手攀爬上去,看看山顶还有路可以越过骆驼峰吗?”
“那一起去,也好有照应”
“也好”
五人就这样开始徒手攀登,山道杂草丛生,有些地方都很陡峭,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山谷,但已经顾不上了,必须立刻回营报告给夫人,让夫人可以从北山天鼓峰突围,下到五道岭就好了,那里有青烟门六千人马接应,往西走,就可以突围出去了。
但徒手攀登上三品寨断崖,真的好难,地形完全不知,只凭着大致的方向,但哪怕不会成功,还是需要试一试。其余三名烟门精壮汉子,看着甜甜和紫陌的那种顽强坚韧,备受鼓舞和钦佩,看着美丽的背影,怜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争先恐后的在前面开路,用砍刀劈开杂草松树,奋力攀爬。
待上到山顶,举目四望,离卧虎崖还有一道山涧需要跨越,山涧宽约三丈,根本无法过去,紫陌和甜甜不由得万般沮丧和失望。但站这里,可以清晰看见清风崖全貌,恰此时,忽然从清风崖传来隆隆炮声,居高临下可以清晰的看见清军密密麻麻的攻山,战斗的全程甜甜和紫陌亲眼目睹,眼见那些兄弟姐妹们死伤惨重,甜甜和紫陌不由得泪流满面。
夫人,烟门来了,援兵已经来了,大营的将士们,你们可一定要坚持下去,一定要坚持住啊,甜甜不由得在心底呐喊,可是谁能听得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