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下山了,金灿灿的油菜花也蒙上了些许落日的余晖,空阔寂静的羊肠小路上,不见了行人与顽童,远处几家烟囱冒着炊烟,大家都赶回去吃饭了。
一阵风吹过,大片的油菜花往下压了压,露出了旁边蹲的小姑娘。小姑娘约莫五六岁的样子,短发乱糟糟的好像许久不曾打理,也好像是在菜花田里蹭乱了,身上的衣服有点破旧,也沾了一些尘土,但有几只可爱的小动物绣在了破洞处,倒也增添了几分童趣,脚上沓拉着一双大了几码的拖鞋,小小的脸上蹭了花粉也浑然不知。一双眼睛里只闪着光,盯着刚刚摘下来的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一端在手臂和脖子下轻轻的扫动,痒痒的,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咯咯咯的笑声。笑声清脆响亮,弥散在空阔的田野上,摇曳的油菜花衬的笑脸更加的明亮。
笑声停了下来后,又将手伸向了其他的狗尾巴草。油菜花太艳丽,而且如果去摘油菜花会被大人说,狗尾巴草就不一样了,在路上随处可见,即使摘了很多也不会被责骂,这成了孩子们的天然玩具。
不远处又跑来了几个小萝卜头,边跑边喊:“彤彤,彤彤,你在哪儿啊?”苏云彤听到呼声站起来,看到小伙伴们急乎乎的样子,诧异的问,“你们怎么了啊?不是回家吃饭了么?怎么又来找我了?”
跑的最快的那个男孩,到了苏云彤面前,还没站稳就扒着她,抢先说到“彤彤,你妈妈找到了!我刚回家听说你妈妈回来了,你以后也有妈妈了呢!你开不开心啊”后面的几个也跟着应和着“是啊是啊,你妈妈找到了呢,以后你也可以穿漂亮衣服,扎小辫辫了呢”
“就是就是,梅丫她们以后就再也不会说你是没妈的野孩子了!你妈妈能找回来真是太好了呢!”
苏云彤先是震惊,然后鼻头有点酸,眼眶也红了,一把将自己手里的狗尾巴草塞进大名孙鸿武,小名虎子的手里。抹了下眼睛眼角,下一秒就欢快的往家里跑去。“虎子,这个给你和雪丫头她们,我要回家啦!”“哈哈哈,我妈妈回来喽!”
苏云彤跑的急,大了的拖鞋好几次就要飞出去,把脚向前伸伸,脚趾头紧紧的扒着鞋,就这么一路跑回家。
苏云彤的家靠着湖边,是一栋两层的楼房,一楼有是餐厅,浴室,卧室和一间闲置的房间。二楼是三个堆放杂物的房间,一些没用的衣物,家具和收割的农作物会放在里面。在二楼的阶梯处还有一个小阁楼。这个小阁楼长期都有一把锁关着。每次和小伙伴们玩捉迷藏的时候她都忍不住的离这个阁楼远远的。她曾好奇的从门缝往里面看过,里面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那种眼前都是黑暗的场景却给她留下的阴影。漆黑、孤寂、压抑……
除了几个房间捉迷藏,苏云彤的家里还有一个大院子。为什么说是大院子呢?除了她家的院子外,四叔家的院子几乎也是她的天下。苏云彤的父亲苏玉良和四叔是双胞胎兄弟,结婚后兄弟俩也没分开,两家还是像一家一样,院子和二楼都是互通的,布局也是一东一西互相对应,大概是那个年代的讲究吧。
跑出油菜田,又窜过了几条小巷,路上连歇带喘的终于看到了家门,只是也在门口看到了好些邻居。苏云彤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邻居都在自己家的门口,只看到她们一边往里张望着,一边不停的议论着。
眼前莫名的场景让苏云彤停下了奔跑。她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大口大口的喘气,待稍微平复后,才缓缓的提起脚步向家里走去。右脚的拖鞋在刚刚的那场奔跑里断裂开来,她只得用右脚的拇指钩着还没断开的鞋的另一边,幸好现在大家的注意点都不在这边,也就没人看到她的窘境。
方才离得远了,苏云彤还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靠的近了,听到零星的几句。“惨啊,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本以为婆娘找回来,良子父女俩能好过点,现在这……”“良子命苦啊,本来就腿脚不便,好不容易有个相中他的,愿意和他过日子的,却原来是个疯婆娘,发病那叫一个吓人啊。婆娘的娘家有点势力,良子家又都是老实本分的,这婆娘最后还是让良子带回来了……”“就是就是,前几年闹的也大了,大半夜的都把我惊醒了,孩子都被吓哭了!”“不是说她和小舅子出去找工作走丢了么,这是又找回来了?”“是啊,听说刚找到就被两个小舅子送到良子这,说是刚回家,受了刺激,这会又发病了……怪吓人的!”
苏云彤不懂这话什么意思,愣愣的站在后面,看着前面的人墙不知所措。有人看到人群后的她,喊道“让开让开,彤丫头回来了,让她回来了,让她进门啊”
“彤丫头怎么这个点就回来了,快先把她带去别处,孩子还那么小,别吓着她!”
苏云彤攥紧了衣角,初听消息的惊喜,到现在未知的慌乱,无措……对母亲的渴望战胜了恐惧。她抬起头,小小的眼里里有害怕,也有彷徨,更多的是一种渴望“婶婶,我想进门,我想看看妈妈!”
“欸,那你进去吧,小心点,不要把自己弄伤了。”
“谢谢婶婶!”苏云彤扬起小脸,露出一个笑容。
看着让出来的路,她给自己打了打气,一会要见的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的亲人,也是自己想要了很久的母亲。有了母亲以后,就算父亲再忙,也有母亲陪着自己。母亲会自己在和小伙伴分别后,温柔的抚摸着自己的头,说“你回来了”的人;会在被欺负后,义无反顾的站在你的身前,为你阻挡伤害的人。想一想就是十分美好的存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