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瓮中捉鳖,原来我才是那只鳖,为着这江山,算计着亲儿子,爹爹着实是累着了”赵玹看着面前的爹爹,果真还是那个无情帝王,这二十一年来,他永远是帝王,绝不是自己的爹爹。
“你不也为了这江山想要杀我吗?慧贤皇后天资聪颖,怎会生出你这般的蠢货,你将来是要继承这江山的,就这么等不及吗?”长庆帝赵颌快步走下,抬脚得将赵玹踢倒在地,虽早料到了,但总归是父子,心中到底是何滋味,也只有赵颌能体会。
赵玹从地上爬起,锦白衣袍上的血渍已干,凝结成了褐色的血痂,而他与父亲赵颌的关系就如同这血痂,从开始的疼痛,变成厌恶,最后成了擦不掉,断不了。
“父谋子,子弑父,这皇城里的事儿是说不清的。至于母亲,爹爹可还记得我母亲模样?您总说她怎样怎样,可这满宫里无人记得,连您都忘了她,还有这江山,爹爹是为了那句得谢氏得天下吧?母亲是谢家嫡女,儿子自然就是百官口中的继承大统之人,可没想到我生下来却是愚笨不堪,爹爹想废我,却又怕逆了百官的意,只好做了这个局来。爹爹,天家人物就这般可悲吗?”
德全从殿后出来,捧着衣物,竟是寻常百姓所着的粗麻。
“你若不行此违逆之事,我怎会废你,哪怕你聪明些,成事了,也总比这个下场好,罢了,看你母亲份上,换身干净的,去平州吧”
赵玹看了眼衣物,笑了笑,早如此该是多好,湘儿也不会死,自己也断不会……如今这一切都晚了,一切都结束了,赵玹叩头谢恩,起身离开。
“谢爹爹大恩”
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造反,这人是疯了不成,还害得自己担惊受怕了好几日,一内侍腹诽,领着赵玹准备出宫,这人也是个人物,被贬了不见哭喊,也不带些贵重的,只有几箱子的书画,这书画能换钱?真是个疯子。
内侍担了这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心里也憋屈,刚想呵斥身后的小黄门走快些,却没想,昨夜刚下过雨,地砖湿滑,一抬箱子的小黄门一时脚滑,跌倒在地,满箱的书画也滚出,沾了泥水。
赵玹见状,立刻赶过去将掉落的书画拾起,可最下面画的已经被泥水弄脏,只隐约透出一女子的身姿,面容却是看不清了。发现弄脏的是这画,赵玹心中百味杂陈,这又是不是天意呢?可这是唯一一幅了,还是要修修的,便问领头的内侍:
“公公,这画对我来说极为重要,公公可能替我送去书画局修补一番?事后再送来平州?”
你是个废王,满宫里谁敢和你扯上关系?就算我给你送去了书画局,也没人会修补,内侍心中这样想着,刚准备讥笑一番,却见端福公主和平遥公主匆匆走来,似乎是给废王送行。
见内侍没有反应,想着也合情合理,这宫里的人见风使舵,如今又为何要帮自己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呢,便用衣袖擦了擦画,却是越弄越脏,泥水彻底沁入画中。
赵玹抬头见端福公主和另一女子来给自己送行,心中感慨,落魄时也只有嘉瑛来送自己了,可另一人是谁?待人走进,看清面容,似乎从未见过,却又很是熟悉
“这是?”赵玹实在想不起这是谁家姑娘,可看衣着服侍,又是公主打扮,这是……难不成是……
“皇兄,这是平宁姑姑的女儿平遥公主元瑶,上月才回京州的”嘉瑛匆匆赶来,
原来真是姑姑的女儿,回宫已有数月,却从未见过,可为何看着如此熟悉,像谁呢?赵玹一时想不起,陷入沉思。
嘉瑛见皇兄没得言语,以为是被废,心中郁结,也不知该如何言语。
“元瑶见过齐王”元瑶本不想来的,却拗不过嘉瑛,被拉了来,这宫里的人对废王都避之不及,也只有嘉瑛念着往日情分来送送。
赵玹苦笑“哪里还有齐王了,现下是废王赵玹,请公主慎言,还有嘉瑛,你不该来的,回去吧”赵玹将手中的画收好,又仔细检查了几个箱子,免得再出什么意外。
“皇兄,为什么呀?你为什么要谋反?为什么要杀爹爹?他是我们的爹爹啊”嘉瑛想起行宫那晚,到处都是哭喊声,死了好多人,为什么平日里对自己千万般好的皇兄会变成那样,皇位已经是他的了,为什么会这样。
“嘉瑛,你不懂的,这宫里的人是硬心肠,也都活得不自在,你是公主,比不得我们这些皇子,只希望你和王谨之好好的,一生欢喜”赵玹看了看手中的画,或许可以让嘉瑛帮忙,对了,像画上人,这元瑶和画上人有两三分相似,这天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没想到竟会是这样,机缘么?
“嘉瑛,皇兄这儿有一幅画被弄脏了,你代皇兄送去书画局修补一下吧”
“又是画,为什么又是为了画,这画有那么重要吗?皇兄,我去求求爹爹,让他留你在京州好不好?”嘉瑛将画打落,便要拉着赵玹前往长庆殿,却被元瑶制止,长庆帝虽宠爱嘉瑛,但嘉瑛绝不能为作乱的逆贼求情。
元瑶将画捡起,这画溅了泥水,画上人已看不清面容了,慧贤皇后在世时,聪慧机敏,更是世上难得的丹青高手,齐王虽未继承其聪慧,但一手作画的本事却练得炉火纯青,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画应该也是他作的,才会如此看重。
“这画放在宫中的确不妥,不如交予我,我在宫外寻个好的师傅,修好后再送去平州?”元瑶安抚住嘉瑛,将画收好,询问齐王。
赵玹听见元瑶的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望着她的脸思忖了半刻,平定姑姑自个儿也未见过几面,元家一案前,姑姑也少带一双女儿入宫,为何自己总觉得亲近“好,就拜托平遥公主了,嘉瑛,时候不早了,皇兄该走了,你也回去吧”
“平州偏远,路途艰辛,殿下此去多多保重”元瑶将泣不成声的嘉瑛拦住,行了礼送别。
“多谢”,只回了这两字,也未回头,随着内侍出了宫门。
元瑶看着赵玹被夕阳拉长的身影,感慨万千,明明是这天下数一数二尊贵的人物,却被兄弟父亲算计,满宫里也没得个信得过的人,到底是福气还是噩运。
“瑶姐姐,我知晓皇兄这些年来过得有多艰辛,他不喜欢那个位置,却被众人推着前行,别人只管这天下如何,却不在意他愿不愿意,瑶姐姐,我好怕,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是这皇城的贡品?”嘉瑛看着宫门关上,再望不到皇兄的身影,突觉得好冷,不是身上,而是心中。
元瑶听着嘉瑛的话,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这皇城里的人谁又做的了自己的主呢?连官家都不行,更别说她们了,今日是齐王,他日若换了益王,他又会不会放过嘉瑛?放过自己?世事难料,元瑶纵有天大的本事却也斗不过人心贪婪。
“走吧,要变天了”元瑶理了理嘉瑛乱了的发,牵着她离开。元瑶不知道的是,数月后,嘉瑛一语成谶,而她就是推波助澜的那个人。
齐王谋逆一案在五月末终是理清楚了,行宫春猎,贺知礼挟持官家,齐王与韩国公把持朝堂欲夺位,李湛先至行宫救出官家,囚禁贺知礼,随后回京射杀章立,控制青氺路巡检司与宋衡大破逆贼。
而官家突然任命京州府从五品长府令裴英为大理寺少卿,彻查齐王谋逆案同党,朝中哗然,裴英的不过二十出头,竟官至五品,得官家看重,朝中人争相道贺,只有裴英知道,官家是看自己在朝中无依靠,不会被他人左右,这才重用自己,想揪出朝中心思不正之人。而裴英不负官家所托,将与韩国公暗中来往的朝臣一一查出,皆下狱问罪,一时朝中空了不少要位,其他人争个不停。
最后,齐王被贬平州,韩国公赵肃与一干成年男子被斩首示众,妻妾幼子家仆皆被流放。而贺知礼在行宫时就已被官家下令杖杀。
后来元瑶才知道,贺知礼本就是官家亲信,虚与委蛇取信于韩国公,助官家做了这局,可官家为了不让朝臣怀疑,早早将贺知礼杖杀,以防有人察觉。所有人都以为是官家真被困在了行宫,殊不知他们一直都是官家手中的棋子。
齐王一案后,元瑶有一次在梦中惊醒,她梦见了延亭先生,先生问她到底想要什么,她却摇头,自行宫那晚见着德全,元瑶就明白官家所谋划之事,经此一事,官家必定重用李湛,而李湛是李家人,与李佶的关系也是琢磨不透,李湛得势,恐怕扳倒李佶更是难上加难。
可元瑶是何等聪明,她只需派暗卫在李湛回京州与宋衡汇合时劫住李湛,事后再将他放出,再由巡检司右副使姜致肎杀掉章立,夺过青氺路巡检司的两万兵力,相助宋衡,他们依旧能攻下盛庆殿,只不过多费些时日罢了,如此以来,官家必定猜忌李湛,而姜致肎也会被重用,一举两得,可元瑶并没有这样做。
她想要天下太平,盛庆之安,想要沉冤昭雪,忠臣明志,她是玩弄权术的小人,可心里却偏偏不想多死一人,想要的太多,最后虽得到了,代价却是极其惨重的。
渐渐的,入了夏,这天气也是越来越热了,消暑的法子试了一个又一个,却没得用。
宫外元瑶的府邸已建成,官家亲自题了府匾,再由王老夫人主持开府宴,忙活了好些日子,元算是入了新府别住,只是府中又多了些生面孔。
府中一干女使婆子都是王老夫人亲自选的,按礼数来,应当是礼部的事,可元瑶并非正儿八经的公主,若过于计较这些,那就会被中书那些人说道一番,王老夫人为老太师之妻,一品诰命,给元瑶立府,也算是给了脸面的,可长庆帝只觉心中愧疚,赐了许多东西下来弥补,但又与寻常公主府不同的是,长庆帝还派了城防司七品副指挥使——暨南作公主府护卫。
公主府热热闹闹,而镇远将军府却是萧条冷清,十三年了,也不知里头灰已积了多厚,元瑶想住的何尝是这贝阙珠宫的公主府。
“公主,人领来了”香云领了人进来。来人与元瑶年纪差不多,也是十七八的样子,初进公主府,有人欣喜,有人惊慌,可面前的女子却安然自若。
“民女连翘见过平遥公主”
元瑶看着连翘,还是那般伶俐,两月前自己离开园子时也没来得及见一面,好在如今总算是能在一处了,本想和她好好说些话,但周遭都是侍女,只得忍住。
“你是王老夫人请来的?”
“回公主,民女是成华街常春堂的大夫,王老夫人寻了我来给公主调养”
“好,不如现在你请个脉吧,这几日总觉得不怎的贪食,你们也下去各寻事罢”
屋中女使应声退下,只留连翘与元瑶在内阁中,连翘又走到窗边张望了会儿,两人这才敢叙旧。
“两月未见了,你一切可好,平州那边可好?”元瑶拉着连翘,忙让她坐下。
“连翘见过园主”连翘冷冷说道,这句园主倒让元瑶恍了神,自四月离开园子,洛园园主失踪,如今已是两月过去,短短两月,恍如隔世,她竟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她是洛园的园主,不是这盛庆朝的平遥公主。
给元瑶把了脉,连翘直摇头,当初寺里真正的元瑶被刺杀,而园主为了顶替元瑶姑娘回京州,只好自伤,园主身子本就弱,经此一难,怕是身上的病更难养好了,自园主回了宫中,便与外间断了联系,连翘更是担心。
见连翘皱眉,也知没什么好事,便拂开她的手,笑称“这病是好不了了,你也别担心,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了么?你快说说,这两月园子可有事?老园主可好?”
连翘从匣中取出纸笔,一边写着,一边说“园子里最大的事就是你顶了替元瑶姑娘回京州,各州铺子一时没得人管,老园主便去寻了洛墒来,好在你走时将一切安排妥当,所以未有大事,园主,哦不,现如今是公主了,公主,你回宫后,吃的药可有留心?”
“我虽知害我人多,可也不敢随意调查,只看着未出大毛病,我也未深究,是有问题?”元瑶一时警惕,自己身在宫内,身边也没人识得药理,万一有人下慢性毒,自己不察也是有可能的。
“距寺中受伤已两月,按理说早该调养好,可我把这脉,看你的脸色,总觉得有些问题,但没得药方,也察觉不出什么问题”连翘边说着,边将笔放下,“这是我新开的方子,你可放心吃,且必须吃”
元瑶点头,自小时,连翘照顾自己,就爱唠叨,现在依旧如此,元瑶也不嫌烦,这世间挂念她的,不管真心或假意,都不多了。
“公主,老园主只给了两年时间,你真有把握?”
元瑶不置可否,莞尔一笑“的确,如今李佶的势力在朝中如日中天,就算我扳倒他,官家也不可能下狠心杀他,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最后李佶一党依旧会复起,所以我现在要做的,是先拔掉李佶在朝中的势力,至于两年之约……两年,定是够了的”
连翘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沉默。
“连翘,你虽是王老夫人请来的,但还是居于公主府外,也是要小心些,过几日你去明月楼,去问问平州折腰可寻到了,走了这两月,也再没消息”
“公主,故人已去两年,莫再牵挂了”连翘终是忍不住话说出口,却又是不忍心,十多年的情分,怎能说放下又放下,可公主如此,到时……
若执缘由,何谓生怖,若言情深,何明陷忧,元瑶何尝不知道这些道理,听连翘劝慰,也只能不语。
入夜后的公主府不似白日里那般热闹,元瑶轻摇小扇,坐在石凳上看着池里的一尾尾小鱼,欢快自由,可还是困在这一方小小池子中。
想着回京后发生了一切,元瑶感到不安,本来就与老园主商量好,给自己两年之期回京州料理元家旧案,却没想妹妹遭难,自己执意代替妹妹回京,这是一步险棋,从此以后她不仅是洛园园主,还是盛庆朝的平遥公主,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自己,自己只能更小心。
在宫中的两月,元瑶结识端福公主—赵嘉瑛,她是真心待自己,行宫叛乱那一夜,是她求了长庆帝派人来寻自己,看着满面烟灰,狼狈不堪的她,元瑶忍不住落泪,这世上竟有这样傻的人。
而德妃更是给她指了明路,那夜充苓公主落水,德妃便察觉元瑶不简单,第二日便派人悄悄打探,元瑶才发现这位在深宫中生存了十九年的德妃娘娘并非与世无争,而是谋定而后动。
长庆四年,德妃入宫,深受官家喜爱,而后有喜,可不过两月,德妃小产,那没了的便是二皇子。
元瑶见德妃有心试探,便言语中透露对当年元家一案的不满,却没想德妃直接找到元瑶,告知当年一切皆是淑妃所为,欲联手对付淑妃李慧,元瑶不知德妃所言真假,可这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元瑶应下德妃,而嘉瑛对此丝毫不知。
对于德妃,元瑶并未透露自己身份,只说既然回宫,那便以一己之力查出元家旧案真相,看起来与德妃的结盟匆忙,可元瑶心中却是另有所图——裴英。
元瑶的指尖叩击着石桌,传来丝丝凉意,忍不住曲了手指,将指尖握于掌心,元瑶忍不住想,若是他在,这京州城错综复杂的势力也能有人一同分析,元瑶陷入沉思片刻,随即
摇头,告诫自己,如今只能靠自己了,切不能再分心。
她须得再将元家一案理一理。
十三年前,也就是长庆九年,官家接到密报,言镇远大将军与古延楼密谋,意图谋反。官家立刻传召王老太师,苏参政二人进宫议事,随后官家下了秘旨,将镇远将军羁押回京,镇远将军当时任都指挥使,掌管禁军,所以官家派了当时的城防司统领李佶前往,彼时镇远将军刚巡视各州而回,才入京郊,便被围住,镇远将军拼死反抗,不欲归朝,李佶率手下数千人将镇远将军及其随从全部射杀。
这故事是盛庆朝百姓皆知的,可元瑶却不信,尽管爹爹受了冤屈,也不会杀城防司众人,那么当年李佶定是直接射杀爹爹,并未给半句分辨的机会,可李佶不过是个从四品城防司统领,他又怎么敢?元瑶猜想有二,
一是官家明面上下旨为羁押回京,其实心中已生疑,暗自给李佶下了秘旨直接射杀镇远将军,所以后来李佶才能平步青云,直至如今的枢密副使。
二则问题出在王老太师,老太师刚正不阿,最看不惯外戚专权,当年镇军候娶了荣祁公主,得闽南军十万,老太师就多次弹劾镇军候,而爹爹掌管青州兵马二十万,娶的也是官家唯一亲妹平宁大长公主,且外头传言不断,王老太师很可能联合李佶,先斩后奏,直接射杀镇远将军,断了官家后路。
不管缘由如何,如今元瑶想为镇远将军府平反,都是打官家的脸,官家又怎么会下自己的脸面。这条路实在太难……
还有密信,历代帝王皆有暗卫,那密信真是暗卫所出?还是官家或李佶无中生有,只为蓄意栽赃?
“公主在想什么?如此出神”香云从房中拿了披风给她披上,立于一旁。
元瑶见四周无人,便让她在旁落座。
“香云,如今总算是开府另居,自由些了,你可有想去何处?”
两个月来,香云不肯松口,始终对当年刺史府二公子的死耿耿于怀,她知道自己错了,可她又不愿认错,她不想忘记那个曾对她深情的人。
“三月前梁州水寇被剿,听说近来有不少人逃到了京州,这是公主安排的罢?公主打算动户部?”
香云话说得巧妙,她知道公主是在赶她走,只顾左右而言他,她要看公主如何开这口。
打算对付户部,而与其脱不了干系的便是当年的梁州刺史府,元瑶怕香云坏事
所以想让她回京州,却没想香云不欲离开。
“香云,不要任性,这京州不是你的归宿,你入洛园二十年,如今只要你想去何处,洛园都不会拦着你,老园主那儿我也会替你说情”元瑶说着,拿了鱼食,逗弄鱼儿,池中的鱼见有饵,一拥而上,此时下网,最是合适不过的。
“公主以为香云还能离开,自那天他死在我眼前,我没一日睡得安稳,他的确双手沾满了血,可他是被逼的,他只是个无权无势的刺史府二公子,事事身不由己,他本性并不坏,公主,我想留下来,我要看着那人死,看着那人如二公子般家破人亡”香云言语激烈,而元瑶最担心的便是如此,她还未看明白,一个人想作恶,便是所有人拦住也是无用,而心中善良的人,哪里又会害他人性命。
可如果元瑶不管不顾,直接将香云送走,她一辈子都会陷在当年的事中,自己是否该将真相告知她,她又能接受吗?
元瑶摇了摇头,香云于自己,不过是多了几分信任的暗卫,自己又何必操这心。
“香云,这鱼儿吃得正欢快,殊不知已是死到临头”
香云长舒一口气,园主终于答应自己留下,紧皱的眉头终是舒展开“早听说梁州旧人将来,却没想公主已安排好,如今公主花了大力气下饵,纵使再精明的鱼也会上钩”
“明日带些稀奇玩意儿去福如殿寻嘉瑛罢,恐怕她与王谨之的亲事要拖上一阵了”
“端福公主恐怕要闹腾一阵了,只是公主打算将户部的案子给裴英?这案子办好了,虽得官家青眼,但必定得罪朝中众臣,如今的裴英才升任大理寺少卿,需得敛其锋芒,公主为何会想让他来接受?”
“若是连小小户部都不敢得罪,那以后的枢密院,政事堂呢?”
香云恍然大悟,与元瑶相视一笑,仿佛刚才之事从未发生,见天色已不早,便扶元瑶回了房中,今夜星光漫天,明日必定艳阳高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