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硬核?
又听了三十秒,陈佳音确定,这帮人正正经经骂街呢,言辞非常激烈,离动手不远了。她赶紧往后挪,可不要伤到柔弱的我呀。
要说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她都决定要走了,偏又回头多看了一眼。
台上的追光灯正好照在钢琴上,把猫在旁边的人照的一清二楚。
陈佳音最开始是没想起这人是谁的,她转回身,又爬了两级台阶才停下,不可置信地看了回去。
那人大约是欢场老手,很清楚怎么穿才勾人。
他身上就一件普通的白色衬衫,乍看素的要命,现在给灯一照,宽肩窄腰,透过布料肉隐肉现。
屋里开了暖气,陈佳音早脱了外套,一身丝绸材质的衬衫和阔腿裤飘飘摇摇的,又轻又薄,很没分量。
她一步步靠近,缥缈的像个梦,偏又理直气壮,像大佬巡街自己的地盘。骂街的不自觉分开两边,为她让出一条路。
田语桑觉得这活自己做TM不下去了。
前天才料理完一伙撒酒疯的,今天又来一拨,天天这么闹腾,谁TM受的了。
他憋足气,沉下腰,拽着琴台,想把酒吧里最贵的不动产远离是非之地。但他实在肌无力,半天没挪出去一厘米。
正较着劲,高跟鞋踩过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有那么一瞬间,很微妙的和他的心跳融成一拍。
他不自觉地抬起头,面前不知何时多了个人。
这人背光站着,看不清容貌,只能分辨出是个女的。
还有,腰很细。
逮到了!陈佳音盯眼前人,心里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
“x你妈!”
有个又高又壮的男人挤过来,酒气熏天的,“小白脸,躲女人身后算什么——嗷!”
陈佳音是行动派,能动手决不bb那类。她往壮汉胳膊一瞅,瞄准的穴位,一拳击中。
大汉‘嗷’一声哭了,“没了,我胳膊没了,这娘们把我胳膊揪掉了!”
人群哗然。骂街的,尴尬的,满地找胳膊的,热闹的不像话。
趁这功夫,陈佳音拉着田语桑的手,从侧门溜了。
侧门到后巷是段很暗的路,光亮乍现,身后那人却停下了。
于是陈佳音也停下,不解地看着他。
田语桑是个湿乎乎的人。
不是说他盗汗。而是这人,有种很勾引人的气场。
这人脸窄鼻高,皮肤很白,没什么血色。头发留得半长不短,这会儿沾了点水汽,溻成一缕一缕,遮住了眉骨,那双眼睛就更慑人了。
他眼睛长得凌厉,因为懒,常年半瞌着眼皮,倒是不伤人,就是有几分冷漠。如今他心情不佳,眼睛眯的更窄,里头全是戾气,衬得他多了几分欲,也野,像是会家暴的主。
田语桑很烦。
眼前这种女人他见多了,不是图色的,就是图色的。他抽回手,想赶对方走,没想到这女的力气不小,竟握住他手不放。
他有点不耐烦了,才想说话,却对上对方眼睛。
那双眼睛生的温柔,偏眼尾带起个小钩子,像含着春水,活色生香的。
他一时忘了言语,又听对方喊:“糖糖!”
田语桑一愣了,终于正眼打量眼前人。
这女孩中等个子,偏瘦,气质冷冷清清的,偏有张清纯里带着些妩媚的脸。
记忆里那张脸和她的五官渐渐重合。怕他认不出来一样,她又喊一声:“小草莓!”
这奇怪的发音和大嗓门。田语桑惊喜道:
“耳朵!”
陈佳音快乐地扑进他怀里。抱了不到一秒,又给他一拳:
“竟敢不接我电话,短信也不回。”
田语桑想说什么,身后传来嘈杂。
醉汉带着兄弟们来要胳膊了。
他拉起陈佳音的手,“跟我走。”
离酒吧街两条街远的地方有栋矮楼,黄色的墙皮给风吹日晒掉了颜色,变成斑斑驳驳的淡黄,在光怪陆离的酒吧街,竟难得有几分清纯。
这里原先是栋烂尾楼,几经易主,最终被楼管接手,改成廉租公寓,是酒吧街务工人员的租房首选。
公寓共五层,楼下是个有跟没有差不多的大门,说是刷卡才能进来,但要没带门卡,硬踹一脚也能踹开。
田语桑规规矩矩刷了卡,才带陈佳音进来,迎面撞上一群小伙子,都是附近酒吧的服务生。一看见两人,这帮人脸上笑得下流,嘴里不干不净,说些很难听的话。
田语桑突然很难堪。他不在乎活在污泥里,但他不该弄脏陈佳音的鞋。
他抿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偷看陈佳音。陈佳音只是安静看着前方,朝那帮小年轻竖起中指。
谁还有空郁闷沮丧。田语桑同样朝对方竖起中指。
公寓没有电梯,得一层一层往上爬。田语桑看看陈佳音的鞋,问:“我背你。”
陈佳音没理他,只低头往楼上去。
她头发松松扎起来,露出白净的耳朵。田语桑这时才发现,她耳朵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他伸出胳膊,在陈佳音眼前打个响指。
陈佳音吓一跳,忙抬头看他。
他指她的鞋子,又指楼上。
她摇头,抱着他的胳膊,示意他快走。
田语桑住在五楼第二个房间。
从门框上摸下钥匙,他才想起自己的住处过于寒酸。他不想让陈佳音看见。
但手比脑子快,‘咔嚓’一声,门已经开了。
这是间很小的房间,只十二、三坪,进门是狭窄的玄关,一侧是灶台和洗衣机,另一侧规矩地贴墙摞了几个透明鞋盒。
往前是个简易衣架,四根木杆搭的,半人高,上头挂了几件暗色衣服,下头堆了一摞杂志和CD,花花绿绿的,挺齐整。
这也算个隔断,硬生生在狭小的空间里隔出间卧室。
衣架后是床垫,没有床,直接放地上,上头铺着有暗灰色条纹的床单和被子,旁边摆了几本翻开的音乐杂志。
对面是张原木色桌子,很廉价的样子,也很旧用黑色的电脑架分成两层。上头那层放笔记本电脑和一台奇怪的方形仪器。
陈佳音隐约记的,这玩意好像叫MASCHIN MK2,是她送田语桑的生日礼物。
具体有啥用不清楚,反正是做音乐的。
下头那层就一电子琴——其实是编曲键盘,陈佳音不知道——上头压了两个耳麦,旁边一沓电线用收纳绳绑起来,黑乎乎的挤满桌子。
椅子也是很便宜的那种,垫了厚厚的垫子,塞在桌子下。椅子旁边,靠墙放了把很旧的吉他。
陈佳音认出来了,这是老田家的传家宝。
她抬起手,比划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