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关。”沐初阳断然否定，在迟疑了一下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若硬是要说因为我贸贸然跑上去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造成如此结果的话……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王梓清得到了回答，稍稍冷静了一些，“我只是害怕……这结果是你的主观意愿。”
“你觉得我怎么才能做到这点？”沐初阳反问，“我被你那师兄困在那楼顶餐厅都跑不掉了——那爆炸，可是发生在酒楼底层的啊。”
“是啊……是的，而且那爆炸还是发生在丑时，那个时辰，也正是我师兄与我约定的那时间……”王梓清的身体颤抖了起来，因为这细节让她意识到一个更残酷的现实，那就是——这爆炸与她的师兄有关，而她的师兄要她在楼里留到爆炸的时辰，摆明了是想让她和楼里的那些人都一起殉葬。
“你如果没有上去捣乱的话……会怎么样？”王梓清忍不住开始作这种假设，“这场爆炸依然会发生吗？”
“我觉得还是会发生的。”沐初阳回答，“刚才那消息已经说了，警方确认，这场爆炸……并非偶然。”
“并非偶然……”王梓清低头，嘴唇微微翕动，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沐初阳看着王梓清，沉默了片刻之后再度开口：“我能说句实话吗？”
“你说说看。”王梓清做出了仔细聆听的姿态。
“我觉得你那位师兄所掌控的命数，其实更多的是一种心理战术，而不是他真的就能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事情。”沐初阳说道，“也许他只是知道个大方向，而后靠着自己做下的一些事情，来保证事情能够在他约好的时间里发生，这才让他人认为他高深莫测无所不能，便更容易被他所控制了。”
“哦？”王梓清稍稍惊讶了一下，因为在她的认知中，她那位师兄是真的在命数一道上充满天赋，甚至有天赋到觉得这人生毫无意外以至于有些厌世的程度了。
“要说疑点，其实有很直白的两点，一是那场刚好就发生在丑时的爆炸……他显然是安排好了引爆的机关之后，才对你故弄玄虚说了丑时的。”沐初阳开始详细解释自己的怀疑，“二是，当我冲进那空中餐厅的时候，周围几个出口同时出现的僵尸们——我认真回想了全程，并没有发现这群僵尸们有什么非得出现在那里的理由，并且，这同步出现也不是什么需要精心计算的难事，只要那些僵尸本就停留在通道口，而后等着我推门之时一起动作就行——但是，如果我因为那一刹那惊人的同步率，而相信我的一切行动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的话，也许接下来的我的行为，就真的会顺着他的意愿走下去了……”
“其实我那个时候差点就真信了，甚至隐约有些绝望……但是后来，他或许是因为太想要让我相信我是被掌控者了，在我解决掉那群僵尸之后，依然淡定地在跟我扯命数，扯那些僵尸会被干掉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扯我其实是在自寻死路……”沐初阳回忆起周若虚那段时间的长篇大论，微微撇了一下嘴，“他说得太多，行为却又充满矛盾……在我看来，过犹不及。”
“大概是因为我不动你们那些喜欢将一件事说得玄之又玄的习惯是怎么一回事，在我看来，他如果真的能轻易杀掉我，那就别废话直接杀掉好了，何必将事情弄得如此迂回？迂回到我甚至觉得他其实只是在拖延时间。”沐初阳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你看，这整件事情，如果剥去了他言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就是他让你停留在原地，并且调动那群僵尸来阻拦我的进攻拖延我的时间，好等到那女僵尸完全复原吗？如果我不去捣乱，那么那女僵尸在丑时之前估计就会焕然一新，随后再来一场爆炸，就能轻易地把你我都埋在那酒楼底下——那种时候，这酒店爆炸的锅，可就得我们背了。”
沐初阳的解说让王梓清的脸色变得越发惨白，半晌之后，王梓清方才自言自语般地说了一句：“命数并不是无稽之谈……”
“我知道你想举例那些改命换命之事。”沐初阳回答道，“这方面我先持保留态度，现在，我想跟你说的，其实只是你师兄这个人所掌握的所谓命数。”
“嗯……”王梓清无言沉默，但显然并不是十分认同沐初阳的话语。
“好吧，我再说一个……普通人世界中存在的理论——你知道时间悖论吗？”沐初阳摸了摸下巴，稍稍端正了坐姿，一本正经地说道。
“好像听你提过。”王梓清愣了一下之后回答道。
“嗯，当初遇到过灵应之后，我曾经跟你说过，我那个时候还顺便跟你解释了蝴蝶效应。”沐初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这种悖论大概类似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就好比，你如果现在找到了方法能够回到过去，是不是就会想要阻止你的师兄来嘉淞？但是如果你成功阻止了你的师兄，那么那个能够回到过去的你，显然也就不应该存在了——这还只是你们两个人之间所产生的悖论，要扩展到所有有关系的人身上的话，这个悖论的表现还会更强烈……我觉得这种悖论的存在，其实就是你所说的，算命者无法自算的原因。”
“啊？”王梓清睁大了眼睛，显然还没能领会到沐初阳所强调的这个逻辑。
“……我本来还想跟你解释一下平行空间的，不过眼下看来还是算了……总之你得意识到，‘人类可以不断地努力去接近，但永远也别想掌握绝对的真理’这么个道理就行了——我觉得不管是我这种讲科学讲实证的人，还是你们道门玄学之类，为了还能够有所发展，都是应该承认这么一句话的存在价值的。”沐初阳看着王梓清，叹了口气，并伸手拍了拍王梓清的脑袋，“你先好好休息一下吧，等会我们来串词看看怎么应对其他人的询问——总之我们是不能承认有进去过那家酒店的。”
“嗯。”王梓清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半晌又补充了一句，“你说的话，我会仔细想想的。”
“别再自己钻牛角尖，一声不吭跑路了就行。”沐初阳补充了一句。
……
沐初阳安抚下王梓清，独自一人出了那病房，见四下无人，方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他其实也没有想到，原来自己在对着王梓清扯谎的时候会那么紧张，以至于他不得不特意分出一部分的精力来保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一如既往，而不至于出现什么突然暂停的事情。
——那酒店的倒塌，与沐初阳当然有关系。
沐初阳在来之前其实就已经调查了一下这酒店的讯息，知道这酒店是在原来老房子的基础上翻新重建的，甚至，为了扩大经营规模，不顾初始地基的承重能力，将楼又叠高了几层，在周围的地下挖了不少空间作为停车场，更在楼顶上搞出来了一个花园……这一切行为其实都是不合规矩的，然而不知道那酒店老板玩了什么花样，硬是坑蒙拐骗地弄到了许可证。
这样的楼房结构自然是很脆弱的，所以沐初阳在见到那满楼的阴风鬼物之后，又连续靠着拆门撞墙在楼里面找路的时候，情不自禁地就开始担心这房子能不能撑得住了，于是他开始顺便留神起这房子的一些支撑点的状况，然后，他就在那些地方发现了预设好的一些爆炸装置。
在看到那些爆炸装置的时候，沐初阳就意识到，周若虚这个家伙，大概是没打算让这楼能够再度沐浴到第二天的朝阳的，并且他也能够肯定，这楼里头多半是不会有活人留下来了，那些魂魄被带走的人根本就没有死而复生的机会。
不过在发现那些东西的时候，沐初阳并没有刻意地去做些什么，因为他的周围一直围绕着一些鬼物——而在周若虚看来，这些能够在组合之后拥有清晰意识的鬼物们，其背后的那个存在必然正是周若虚，所以自己做的一切行为，都有可能被周若虚知晓。
但是沐初阳当然不会就这样坐以待毙，所以他在拆门穿墙的时候，打断了一些燃气通道，也在后来往顶楼而去的过程中，认真去寻找了一下这酒店里的备用发电机的位置以及相关的电路排布——他在那配电箱里动的手脚当然不是无的放矢。
所以，在沐初阳看到周若虚终于暴露出同为僵尸的本质，并且那些鬼物——包括纠缠在备用发电机上的那些——已经开始聚合集中并往空中餐厅而来之后，他以遥控引动了配电箱里那备用电源。
有了这些电源的冲击，那备用发电机终于开始工作，于是这酒店里那些电气设备自然而然地开始工作，然后，底层的厨房所在，就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这爆炸波及到那些安放在支撑处的炸药，终于让这楼轰然倒塌。
而这时间非常神奇地刚好处在丑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