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清泪砸在了向琛的外套，溅在程明的手面。屋子里静的没有任何声音。
程明没有回答向琛的问题而是笑着把向琛的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帮他慢慢把手展开，修长的手指因为长时间的紧握有点儿伸展不开，只能蜷曲着，手心里一排因为指甲攥紧磕进肉显出的月牙安静静的躺在手心。向琛也不反抗，任由程明一遍遍的帮自己捋直手指。
“小琛，疼不疼啊”责怪的语气里是满满的心疼，程明心疼的看着两只手里躺着的一排月牙，有的甚至出现了血丝，程明心疼的来回抚摸着月牙印。
“我妈回来了！”向琛低头看着坐在自己脚边的程明又重复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程明依然固执的抚摸着月牙印。
“她说他每天都想我，可是却不知道、却不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向琛的声音哽咽了下，说出的话有些酸涩。
“乖啊，小琛。”程明在商场上左右逢源，在处理人际关系的问题上游刃有余，可是现在却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回答向琛。
“她给我说他找过你？”向琛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程明。
“嗯”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不告诉你她回来是因为我怕你像现在这样难过！并不是故意要瞒你的。”
“那你怎么就知道现在的我不难过？”向琛慢慢的从程明手里抽出手，缓缓起身。红彤彤的眼睛盯着程明看了半天。转身走向自己的卧室。
程明的手突然的空落落的，才明白向琛可能是在生气怪自己没告诉他。
“小琛，我只是想着……”
“叔叔，我想静一会儿，头疼的厉害。”向琛边走边捶着头。
冬天的傍晚总是短暂的很，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夜晚，客厅里没有开灯，程明盯着向琛的背影看的出神，他突然有点后悔了，或许应该把张曼回来的事情提前告诉他的。
向琛走回卧室，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拿出来是路白发过来的消息“向琛，我回到家了，你没事了吧。”
向琛只是点开了一看。并没有回复，手机被随随便便的扔在桌子上，躺在床上，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向琛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但是没想到刚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可是睡的并不是很安稳。他梦到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妈妈是一个很温柔的人，自己有一次把玻璃杯摔碎了，自己想赶紧收拾起来不被妈妈发现，却不小心扎破了手，出了血，小孩子最见不得伤口，血这一类可了，向琛看着不断出血的伤口觉得自己可能快要死了，于是在哪里动也不敢动的嚎啕大哭。张曼闻声跑了过来，看着向琛手上的血忙问道怎么了。
向琛一抽一噎的说：“妈妈，我被玻璃刮伤了，我可能就快要死了，我不想离开你啊妈妈。”
张曼仔细检查了向琛的伤口发现并不是很严重，又听到小孩子的话，哭笑不得的说：“我的小琛这么乖，妈妈不会让你离开的。妈妈会一直保护你的。”
说着抱着向琛去给他处理伤口，“你看，这样就不出血了对不对，以后玻璃碎片要给妈妈收拾，不要再自己弄了哦。”宠溺的看着向琛轻轻的刮了一下向琛的鼻子。
小孩子并不会有很缜密的思想，只会单纯的感觉这个人对自己好就是好人，何况是自己的妈妈呢。
“耶，妈妈最厉害了，小琛一辈子也不想离开妈妈！小琛要一辈子陪着妈妈。”向琛抱着张曼的脖子撒娇的说道。
“那你以后不找女朋友啊，不娶媳妇了啊。”
“我不要，我娶妈妈吧！”
童言无忌的话逗的张曼哈哈大笑起来连声答应着：“好好，妈妈也不离开小琛。”
镜头一转。
女人背对着向琛：“怎么这时候才回来！又和同学去疯玩了？你就和你爸爸一样是个白眼狼。”
向琛低着头，用脚尖蹭着地缓缓开口“对不起，下次不会了，放学我就回来。”
出差好久的爸爸终于回家了，向琛以为妈妈终于会开心了。放学后便兴高采烈的回到家却只见一地的狼藉。卧室里传来两人的争吵声。“向天，你什么意思啊，这些年我是对不起你一点了。还是没给你养好儿子啊！你别不说话……”
向琛突然觉得胸口闷的喘不上来气，不明白自己以前的那个温柔贤惠的妈妈去哪里了，向琛觉得自己的家好像太闷了，转身重新关上了房门，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走着。影子被夕阳拉成了一条灰色的线，没有任何感情。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感觉有些累了便蹲在地上想要休息会儿。一低头，一滴，两滴便是控制不住的眼泪流了出来。
“向琛，你怎么跑这里了？”
向琛寻声抬头，是自己爸爸刚认识的朋友程明。男人穿着花格子衬衫，大裤衩，嘴里叼着烟，烟把随着说话一上一下的跳动着，明亮的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人从穿衣打扮一系列下来明明是个带着匪气的人又哪里像那天见到西装革履般的文质彬彬呢？“果真是个会装的人”
向琛并不想理他，又低下头继续盯着地面不说话。
程明意识到自己这是被忽视了，心想这二十多年了还没人能这样忽视自己呢？
“哎~我说你是怎么回事啊，叔叔给你说话呢？”
“别惹我，我现在心情不好，而且你不是我叔叔。”向琛并没有看程明。
程明被向琛的话逗乐了，“你这么大的小孩能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啊。”说着手贱的摸了下向琛的头。
向琛猛地抬起头，瞪大眼睛盯着程明恶狠狠的说道：“不知道不能随便摸人头啊！”
程明摇了摇头，歪头看了他半天，无声的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便学着向琛的样子也蹲下来，无聊的抬头对天吹着烟圈。
“你准备待到什么时候啊！这天都快黑了。你不回家，天哥会担心你的。”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他以为向琛不会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他们忙着吵架呢？没空理我。”
程明对着空气吐出一个烟圈，看着烟圈慢慢的被夏风吹散，“我爸妈以前经常吵架，我也很烦，不过现在他们想吵也吵不了。”
向琛抬头疑惑的看向程明，程明猛的吸了一大口烟，又慢慢吐出去“因为我妈去世了。”向琛说着烟雾向程明看去，烟雾里程明的神情让人看不清，夹带着一丝难过？落寞？可是那双看着向琛的眼睛分明是带着笑意的。
一根烟很快被抽完了，程明站起来伸了伸胳膊，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尘土，“走，带你去吃一个超级好吃的生煎。”
后来向琛被向天接回家了。张曼则是阴沉着一张脸“翅膀硬了，会走就不应该再回来，真是个废物。”
“张曼，你够了啊。”向天打断了张曼接下来更难听的词汇出现，拍了拍向琛的手示意向琛回屋。
客厅里依然回响着张曼尖酸刻薄的谩骂和向天的沉默无言。
再后来程明有一天忘记了拿作业，刚好老师是全年级最厉害的老师，一听说他忘带作业了，便逼着他回家拿，气喘吁吁的程明回到家里，听到爸妈房间里传出妈妈很痛苦的声音，咿咿呀呀的让人听不清楚，向琛立马想到是不是妈妈生病了，立马打开房门，却看到妈妈满脸通红的躺在一个男人的身下，那个男人他不认识。看到这一幕，床上的人明显不会想到会有人突然闯进来，一时都有些惊慌失措的盯着向琛，十三、四岁的男孩对这些方面虽然懵懵懂懂却到底还是懂了一些的，向琛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中午吃的饭好像全都要涌上来，向琛冲向厕所，扒着马桶边不断的呕吐。直到感觉自己胃里吐的只剩下了胃酸，最后变成了干呕，眼泪因为激烈的呕吐不由自主的流出来，耳朵嗡嗡嗡的响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这件事你最好当做什么也没看到。你爸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的，我这命可就搁在你这嘴边了啊。”张曼只是穿了一件睡袍，双手抱臂，左手拿着烟，鲜红的指甲衬的张曼的脸庞更加的妖艳。优雅的吸了一口烟，就这样趾高气扬的看着瘫坐在地上满脸苍白的向琛。
还没来得及说话，向琛胃里的那一股恶心又涌上来，“呕！”骨节分明的手指因为用力握紧马桶有些泛白。向琛自己都感觉吐不出来东西了，可是那股恶心的感觉却还是向上涌。
看着抱着马桶干呕的向琛，张曼嗤笑了一声哼，扭头回到自己的房间，咔嚓关上了门，继续和男人的翻云覆雨。
“咚咚咚！”
房门紧闭却能听到房门里的声音。
“咚咚咚！”
“咚咚咚！”
房间里的声音停了，门被猛的打开。
“要死啊！”劈头盖脸冲着向琛就是一顿骂？
“让他滚。以后也别和他联系了！”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你不让他滚，我现在就打电话给我爸！”向琛阴沉着脸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句的说。
“行啊向琛，敢学会威胁我了！”张曼气急败坏的看了向琛半天，冲着床上的人喊到“滚吧，我儿子回来了，以后也别来了。”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钱扔给了那男人。那男人喜笑颜开的亲了口张曼，便从向琛旁边喜笑颜开的走了。向琛努力压下心里那一股又开始向上涌的反胃。
“还从我房间门前站着干嘛啊！都按你说的做了，还要监视我不成。”张曼又恢复了她那尖酸刻薄挑衅的模样，向琛绝望的看着张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再后来她的丑事被奶奶发现，然后奶奶被气入院，也不知道她在病房里说了什么，奶奶都没来得及见他儿子一面就含恨九泉。爸爸打了她一巴掌，愤怒的让张曼滚，奶奶的葬礼她也没出现。
再后来就是她要走，向琛跑去求她别走，张曼只是冲他笑了笑，就把他丢在车站，自己头也不回的走了，后来还是程明把他带回家。
向琛睁开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黏糊糊的还有有些湿让人特别不舒服，窗外已经黑了，北风呼呼的拍打着窗户，卧室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刚睡醒的眼睛被灯光照的睁不开眼，眼泪直流。心里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胡乱洗了两把脸，向琛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一个哭笑的表情。客厅里的灯还在亮着，暖暖的灯光与外面的风声形成对比，给人一种家的温馨。程明还坐在餐桌旁，双手扶额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小琛，你醒了啊。我在楼下买了生煎，熬了粥，我去热一下你吃点吧！”
向琛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