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辘辘，夜晚的湿气同凉气不时从那小扇窗中流进。
帘布微垂，一有风吹过，便被掀起，冷月侧眸瞧了眼外面，少年笔挺的身子，正对着她……
他向平日一样，永远守候在纳兰禛身边，一身黑衣，怕是要将自己彻底的隐在黑暗中。
九夜的侧脸，是那样的好看，眉与眼，鼻与唇，都在黑暗中熠熠生光。
可是……便是这样的少年，此刻却被自己伤的闹了脾性。
倾冷月你会怪我吗？你在我心里住着，一直不肯走，只为了同九夜在一起，如今，我所做的事情，让你怨我了？
嗯，一定是这样，所以，我才会心痛，在听到纳兰禛那句话之后，有隐隐的锥心之痛。
被他瞧着顿觉不安，只将脸庞转到一边，咬着牙。
“真狡猾，竟然装睡。”口上埋怨着，纳兰禛轻轻一笑，摇着头：“不，本王方才，是真的睡着了。”
“说谎。”
“月儿，你信吗，就算睡着了，但我依然能听到你说的话……”他凝视着她，分外柔和，眼睛不在淡漠，甚至有一点情感流出。
“莫非你怪物不成？撒谎都不会撒……”她听的觉得好笑，一回味，便自己笑出声来。
“怪物？”纳兰禛抚在她腰间的手，蓦然离去，自己似有隐情的，苦笑：“是了，本王…的确是个…怪物……”
紫眼睛的怪物……
他的眼前因这一句话而浮现自己十岁以前的影像，自嘲了几分，若不是因为这一双眼睛，他的童年，也不会过得那么惨。
不过，最后，都死了。
不管是他仇恨的，还是不仇恨的，都死了。
冷月突然听不懂他说的这句话，只看见他眼中带着一丝悲伤，不禁出声：“纳兰…..”
“嗯？”他回过神来，却是凛上一抹笑……
“本王差点都忘了正事。”他这样说，便将自己温热的大掌覆在她的膝间，撩开她多余的衣布，冷月正想阻止，此刻纳兰禛拨开她的手。
“这湿毒若是不及时除出来，留在腿上，是会留下病根的。”解释着，大掌包裹住，然后他眉峰一蹙，此刻冷月突感腿上一阵热热的风，好似有什么暖流灌入。
“你……”她惊眸，顿了顿：“纳兰…你在为我运功驱毒？”
“不要吵，我的功力，所剩不多，不能在与你说话分散。”
他将她摆正，使其更加的靠近自己，手掌在她的膝上游走，不时能感到她的身体一颤，他知道，那是触上她的筋骨点了……
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冷月双手紧捉着他的衣襟，有时候当他碰到某一点时，她真的有种疼痛要死的感觉，然而，此刻那双眼眸，却不霎的盯着他……
他明明还有功力，却不为自己，他的双腿，不是更应该治疗吗？
然而，掌风温暖，他却将机会全给了她。
一双腿，裤腿挽在膝中，白玉的小腿，在他的膝上离了地，一双天生的玉足，纳兰禛身上渐渐析出薄汗，紧抿着薄唇。
半晌之后，他蓦地闭上了眼，收了手。
“先不要动，让它舒筋活血。”
他叮咛着，脸上，有些奇怪。
那种神色一晃而过，让冷月来不及思考，便消失不见。
身子重重的靠在了后面的软垫上。
眯上眼眸。
很累。
他很累……
冷月望着他，心中再次长出一些细小突刺……
“你还好吧？”
“嗯。”
“纳兰……”
“嗯？”
“你为什么不先治疗自己的腿？那些功力，明明可以让你的双腿，减轻疼痛。”
“……嗯…那种疼痛，我明了，很…不好….我一个人承受便好…不想你，也如我般……”
他抬起手臂遮住双眼，浅浅喘着气息，满身的疲惫，全显现在外，车子依然向前走着，车内，却鸦雀无声。
她张了张唇，有很多的话想说，却全都卡在嗓间，纳兰禛虽然靠在宣软的垫上，然一只手依然放于她的腰间，轻轻的抚着。
“纳兰….你，若是真的累了，便靠在我身上吧。”终沉吟了半晌，才磨蹭出这样一句话，看着他这样，顿时心里有一种愧疚，总觉得他是因为自己疗伤，才会变成这样……
车内先是没有话语，须臾片刻，她看见纳兰禛蓦然睁开了双眼……
幽黑的眼瞳睨着她，看不清他心里的想法，如黑雾般的深渊，打量了好半晌。
“嗯。”纳兰禛勾上一抹笑，抬手一拉，只将她的身子微微倾向她，随即，她便倒在了他的怀中……
“多谢王妃。”吐气如兰，拂在她的脸颊上，男子的双臂从两边环过，让她很自然的，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别扰我，只靠一会。”
“嗯。”
她静静应着，一动不动，不多时，男子浅薄的呼吸便传到她耳边，听见他安稳的睡了，她也舒下了心。
亦不知多久，车内再也没有声响，能够很清晰的听到外面的一草一木的动静，她的双膝，搭着他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温热的掌，至始至终，都在为她暖着，毫不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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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
此时一名隐卫掀帘探入，方想叫他，却见到冷月将手放于唇间，蒙面的隐卫蓦然环视了两人的姿势，当下掩了帘子……
马车铮的一身停住了，她猜测大概到了府中，只寻思了半晌，便推推他……
“到了？”
“嗯。”
从她脖间抬起头来，男子的脸色并不好，他松开了冷月的腰，蓦地掀了帘子——
“九夜，将王妃扶下去。”淡淡的吩咐，黑衣的少年下了马，毫无表情的走到她身边扶住她的手。
冷月一怔，只跟随着下了车……
然而，她没看见，便在她下车的瞬间，坐于车上的男子猛地一侧头，一口血，倾出唇间……
立在旁的隐卫忙欲喊出声，纳兰禛凛冽的瞧了他一眼，又望了望冷月，手指一抬……
不准他说出来。
隐卫忙闭了口，只将头垂的更低……
他呼了口气，动了动已渐僵硬的腿膝，在隐卫的扶下，下了车……
“纳兰——”冷月回头瞧他，此时正见他低着头，正抬着衣袂擦拭着什么，她只唤他：“快些回府，我好帮你瞧瞧你的腿……”
“好。”
纳兰禛此刻一张完美无暇的笑，呈现在她面前，然却将那染血的衣袂，攥在自己掌中……
谁也，不曾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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