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宰相府的侧院里,叶落易一直跪在搭建的灵堂里,不哭也不闹,只是呆呆的跪在那里静默的流泪。
站在一旁的叶落清有些无奈,看着过来送饭的叶夫人,叹了口气说道“母亲,我今日得去教武场,不然刚升了职位却总是不去,怕是会惹人不悦。可是,”说着他看向落易“可是我真的担心落易的身体撑不下去,我逼着他吃饭,他也只是吃了几口。”
叶夫人红肿的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嘱咐道“那你快点去教武场吧,落易这里就交给母亲吧。我会照顾好他的,不只是现在,更是以后。”
叶落清点点头,看着逐渐停下来的雪,想来下了一整夜的大雪,也该停下来了。他走上前摸了摸落易的头发,安慰道“清哥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要乖乖的。”随即便匆匆忙忙离开了宰相府。
等到落清离开后,叶夫人也没有逼着落易吃饭,而是将带来的食盒盖好,自己坐在落易跪着的垫子旁。
落易不解的看向她时,她也只是笑笑“你放心,母亲不会逼你吃饭的,只是母亲想跟你聊聊你娘亲过去的事情,你想听吗?”
叶落易听到叶夫人这么问,默默的点点头。叶夫人也没有在意这孩子的失礼,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突然间想到了过去,想跟这个孩子讲讲过去。
“我第一次见到你娘亲的时候,她那个时候已经怀了你了,大概有三个月了吧,其实当时,我很害怕她会抢走我的位置,更害怕她会抢走我的夫君,抢走落落和清清的父亲。她宁愿不要任何名分也要生下你,说实话,我当时觉得她是在骗人,等到生下你就能理直气壮上位了。”
说着她嘲笑的撇了撇嘴“可是后来我发现,她是真的除了你,不想要任何人,也不要任何名分,落易,你知道吗?当初怕我生气,你爹爹不敢让你娘亲生下你,你娘亲跪在地上不停的磕头希望能够保下你,我又怎么会那么狠心呢?我劝了劝你爹,说实在不行,不给她名分就行了。”
叶夫人慢慢红了眼眶“后来你娘亲生了你,眼里便再也没有了任何人,可是不知道怎么,她总是不开心,虽然总是在笑,可是我就是感觉她不开心,直到有一年家宴,你娘亲喝多了,哭着对我说,她曾经爱过一个人很爱很爱,可是那个人不爱她,将还在重病的她赶出了家门,她说她好苦,后来再下跪没有尊严也没有那一天痛苦。”
叶落易听到这,泪水已经止不住了,他愤怒的问道“母亲,那个男人是谁?易儿要为娘亲报仇,他怎么能够如此对娘亲。”
叶夫人却是摇摇头“我不知道,我也曾说过替她报复那个男人,可她舍不得,她说如今有易儿,她就心满意足了,可是易儿你知道吗?她真的爱你,她一直活在被爱所伤的痛苦里,却为了你一直在撑着,易儿,你娘亲那么爱你,你怎么能够不爱自己呢?之平和落落也都爱着你,父亲和母亲也不会离开你。”
说着她哭的有些泣不成声“你要是真有什么事,我该怎么面对你娘亲呢?”
看着一向沉稳的母亲,在自己面前哭的如此伤心,叶落易便再也没办法放任自己沉浸在痛苦里,不去管外面发生的事,他只好强忍住泪水点点头,拿出手帕为母亲擦擦泪水,才打开食盒,一口一口吃着热腾腾的饭菜。
虽然心里依旧痛苦,可如今暖和的饭菜终究是温暖了他的心,他要好好活着,娘亲一直撑着心里的痛苦,想来她离开也是撑不住了,可母亲和清哥依旧在爱他,他更要好好的活着。
叶夫人看到落易乖乖吃饭,才欣慰一些,只是看着棺材里躺着的女子,她还是将头扭了过去,潋滟,我怎么敢告诉易儿,你被你所爱的人卖到青楼的事呢,你这辈子的苦我都明白,希望你真的能够解脱了。
而这时一直在偏院侧门烧纸的小丫鬟偷偷溜出了叶府,紧跑慢跑来到了薛府门口,她本还在纠结该怎么撒谎能够进入府里,碰巧看到的就是成管家,她急忙跑上去拉住成管家的袖子。
成管家本来有些不悦,以为是哪来的叫花子拉住他的胳膊要乞讨,习惯性的想要甩开,可当他回过身来看到熟悉的脸庞时,手顿住了。
小丫鬟则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喘道,他只好先安慰道“不急,慢慢说,你怎么会突然来这里了,小箱。”
被称为小箱的丫鬟,这时缓过气来,急忙说道“成管家,请让我见少爷,这件事我必须亲自跟老爷汇报。”
成管家却是不安的问道“是跟二小姐有关系吗?”
小箱急切的点点头,成管家看着她的神色很凝重,便吩咐看门的下人开门,等到小箱进去后,他看了看身后有没有跟随的人后才跟着进去,再三叮嘱看门的要盯好。
这时本来想勘察宰相府的文熙,却是好奇的盯着小箱进去的门“为什么叶府的丫鬟会来到薛府呢?难道?”说着他不由一怔“难道这个丫鬟和薛府的管家通奸?”最后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什么脑子啊。
而刚下朝回来的薛岩,脱下官帽后,刚坐下准备喝口茶,结果看到成管家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走了进来,他看着那丫鬟的脸愈加眼熟,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悦的说道“成管家,你怎么将她带来了,倘若被夫人看到该怎么办?”
成管家却是纠结的看向小箱,他当然知道这样会有风险,可是看到小箱凝重的神色,再加上不安,他总觉得怕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了。他示意小箱有什么事赶紧说。
只见小箱直接跪了下来,抽泣着说道“少爷,二小姐,二小姐她自尽身亡了。”听到小箱的话,薛岩的身影顿了顿。倒是成管家阴沉的拉住她的胳膊,不愿相信的问道“小箱,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二小姐怎么了?”
小箱第一次见成管家如此阴沉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回道“二小姐用簪子插入了心脏,自尽而亡了。”
再次听到小箱说出来,成管家一瞬间心如死灰,仿佛老了十多岁,他神色木木的,不敢置信的呢喃道“怎么会这样,二小姐怎么会自尽呢?”
薛岩挥挥手说道“行了我知道了,小箱你先退下吧。”
小箱擦擦泪水,看到少爷不在乎的神色,突然就蒙了,她不愿相信的问道“少爷,你怎么能够这么无情,你明明知道二小姐是为了谁才会这样。”她确实是薛岩放在薛姨娘身边的丫鬟,可是这么多年来,二小姐对少爷的心意她自然明白的。
薛岩突然就生气了,拿起茶杯摔到了地上,怒吼道“你赶紧滚,等她下葬后就给我回来受罚。”
小箱也不害怕,只是静默的离开了薛府,她突然为那个二小姐不值,虽然她总是帮少爷让二小姐传递一些对叶府不利的消息,可是叶府待小姐却是极好的,她本以为少爷是很在乎小姐的,只是为了薛府的前途着想,可如今看来,不是这样。
等到小箱的离去,薛府却再也不像看上去这么平静了,薛岩看着一脸痛苦的成管家,神色木然的说道“你为什么要这么痛苦,是叶府死了人,而不是我们薛府。”
成管家听到薛岩的话,却是恼怒至极,不再是恭恭敬敬的对待他,而是径直走上前拎住了薛岩的领子,声音颤抖的说道“薛岩,你到底还要她怎么做,才肯放过她,她不过犯了一个平常女子都会犯的错。”
薛岩也不恼怒,只是冷冷的说道“这都是她自作自受,我根本没有逼过她,而你,也没资格替她质问我,就连她本人,也没资格质问我任何。”
像是受了打击一样,成管家低下了头,放下了捏住薛岩领子的手,然后呢喃了句“对不起,老爷,只是我需要时间静静。”说着向屋外走去。
薛岩淡淡的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只是逝者已矣,你该想开些。”
成管家听到他的话,瞳孔不由睁大,垂在两边的手也忍不住握紧后又松开。“我知道了,老爷。”薛岩没看到的是成管家低下头时眼里的怨恨。
而只剩下薛岩一个人的时候,他有些迷茫,那个女子真的不在了吗?恍惚间他仿佛在这间屋子里看到了那个女子。
总是柔柔的看向他,就连笑容里都带着一丝包容,声音也总是软软的,微笑着糯糯的喊着他的名字,他忍不住捏捏她的鼻子,宠溺的说道“不能直呼我的名字哦。”
薛岩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这时薛夫人端着茶走了过来,柔声问道“老爷刚下朝回来吗?真的是辛苦你了。”他的手不由颤抖了一下,还是笑着接住薛夫人递过来的茶杯“谢谢夫人如此关心了。”
薛夫人听到薛岩宠溺的语气,像是沉溺在新婚的夫妇,红了脸颊,也触动了薛老爷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