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銮殿内
元勤放下手中的奏本,环视一周,目光落在韩征身上,眸色一沉。
韩征出列,跪下行礼道:“末将有罪。”
元勤道:“何罪之有啊。”
韩征答:“昨夜贼人夜袭沈侯府,韩征身为巡防营副统领,肩负帝陵城内巡防安危,可如今沈侯府遇袭,死伤惨重,巡防营却懵然不知,实在有负皇恩,臣恳请君上降罪。”
元勤端起茶碗,吹了吹浮茶,呷了一口清茶,放下茶盏,才开口道:“巡防营统领何在。”
闻言,百官面面相觑。
韩征皱起眉峰。
禁军参领萧庭然俯身行礼道:“臣听闻说是家中老母病故,告了假。”
元勤冷哼一声,道:“病故?告假?我听闻那个林统领的老母一直身子强健,还说下个月要为老母过九十岁的大寿,怎么突然间就病故了。”
众人噤声不语,冷汗津津。
元勤勾着冷笑,看着众人:“本君念他一片孝心,准他回乡守孝,何时降旨何时归。”
百官齐声道:“君上仁心——”
元勤道:“韩征。”
“臣在。”
“着晋升韩征为巡防营统领。”众人惊诧的看向韩征,然后说道:“令萧庭然、薛少卿、韩征三人联合彻查沈侯夜袭之事,务必将幕后之人绳之以法。”
三人下跪道:“臣等遵旨。”
散了朝会,众人围着韩征纷纷道喜。
“哟——恭喜韩大人高升呐。”
韩征还礼道:“刘大人客气。”
“韩统领,韩统领…”一个正史走到韩征身侧,献媚道:“韩大人,我听闻大人还未娶妻,下官有个远方表妹,年方二十,标致可人,是我们那有名的美人…”
“韩大人,我在留仙居设宴,还请大人赏脸一聚。”
……
…
薛少卿站在阶上看着一群人如嗜血之蝇一般围着韩征,既无奈有好笑的直摇头。
“薛大人。”
薛少卿回神,行礼:“萧大人。”
萧庭然看了韩征一眼,笑了笑,打趣的说道:“还好,萧某人成了亲,这种艳福我可消受不了。”
薛少卿笑了笑道:“有理,有理。”
“关于侯府一事,萧某不便,听闻沈侯遇袭不知可有受伤。”
薛少卿闻之,脸色一僵,幽幽的叹了口气:“只是折了些府兵,除了君上许的恩贴,沈侯私自拨了一大笔安抚金…”见萧庭然面色深沉,眨了眨眼睛,说道:“沈侯无碍,中了迷药左右要休息几日,只是…”
萧庭然紧张起来,问道:“如何?”
“只是侯爵夫人,身子本就孱弱,有中了迷香,身子更加不好了,御医这几日来往于府中,也不见起色。”
……
…
留仙居内。
宋延君坐在屋内,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方向。
随后许倬云、傅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哟,许大人,傅大人…”
“宋大人。”
三人互相行礼,傅伦看了看屋内问道:“谢大人还没到?”
宋延君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坐,坐,许是谢大人有事,我们先喝。”
三人落座,傅伦道:“二位大人,今日之事,傅某愚钝,不知二人大人有何高见啊。”
许、宋二人对视一眼,许倬云端起酒杯,宋延君倒了杯水酒递给傅伦:“哎,君心难测啊,你想想,堂堂的一品侯府啊,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死了那么多府卫,巡防营居然懵然不知,那个巡防营的统领还不知死活的告了假。”
傅伦举杯喝下一杯酒,面色晦暗不明。
“这个韩征不简单啊。”许倬云道。放下酒杯,看向傅、宋二人,开口道:“这个林统领也真是蠢笨,我听说自从韩征升为副使之后他便看韩征百般不顺,千般刁难,这谁不知道韩征和沈侯的关系…”
傅伦看了看屋外小声道:“我可听闻沈侯和韩征之间有嫌隙。”
宋延君道:“那是以前,再怎么说韩征毕竟是沈侯的生死之交啊,如今沈侯府遇袭,身为统领居然不闻不问,出了事便告假,踢韩征顶包,这下好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伦若有所思的端起酒杯,喝下一杯酒道:“我听说,这个林统领好像曾经是明相的弟子…”
“哟——谢某来晚了。”突如其来,惊得傅伦一身的冷汗,咽了好几口口水才缓过神,看向门口。
“谢大人,谢大人!”宋、许行礼。
傅伦僵着脸俯身行礼:“见过大人。”
“坐,坐啊。”
落座后,傅伦才擦了擦鬓角的冷汗。
……
…
谢道韫落座,倒了一杯水酒高举道:“俗事缠身,来迟了,来迟了。”
三人举杯道:“大人身居高位,小弟我们稍等片刻也是应该。”
“来,喝酒喝酒。”谢道韫仰头喝下一杯水酒,才落座,看着还站着的三位急忙招呼道:“坐啊,三位大人。”
三人才逐一落座,落座后,谢道韫不着痕迹的吃着酒菜,缄默不言,三人暗地里使着眼色,谁都不先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
傅伦喝下一杯酒瞟了许、宋二人一眼,放下酒杯,思绪不宁。
谢道韫瞟了三人一眼,勾着嘴角,突然长叹一口气道:“方才我来时遇见了楚大人…”
三人顿时看向谢道韫,等待下文。
“君上下了旨意,加强了帝陵城内的巡防还要增加各个官员府邸的府兵。”
许、宋对视一眼,宋延君笑了笑:“君上恩泽上下,我等感激不尽呐。”
许、傅随机附和。
谢道韫说道:“近日,谢某耳中刮过一阵风,说是朝堂内斗,也有说是南疆伺机报复,流言四起,议论纷纷,百姓不安,人心惶惶,尔等身为百官表率且不得听信坊间流言,以讹传讹。”
闻言,三人起身行礼道:“臣等谨遵大人教诲。”
谢道韫起身扶起三人:“三位大人。”随后改口道:“三位老弟啊。”拍着宋延君的手感叹道:“我与几位老弟一般都是布衣出身,年少时也曾郁郁不得志,几经颠沛,幸得君上怜悯,某得一官半职,必得肝脑涂地以报天恩啊。”
宋延君脸色有些僵硬,看着谢道韫频频点头。
许倬云、傅伦陪着笑脸附和道:“是啊,是啊。”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宋延君说道:“哟,想我是年迈了,记性不好。”揽住宋延君说道:“宋老弟好像是行伍出身,不似我们是一介布衣。”
宋延君肩头一抖,脸色也苍白了起来,随后笑说道:“谢大人,宋某只是会些拳脚罢了,一不曾吃过军粮、二不曾上过战场,只是挂名,挂名而已。”
谢道韫拍了拍他的肩膀端起酒杯道:“来,我们共饮一杯,以后朝堂之上要守望相助,精心辅助君上…”
三人举杯相碰。
傍晚,宋府
宋延君呆坐在书房内,窗外一片旖旎绯色,从留仙居归家之后,他便一直坐在圆凳子上,呆呆的看着远处,一动不动。
此时从屋外走进一个风韵妇人,看了看呆坐的宋延君,先是一怔,随后轻拍他的肩膀,惊得宋延君低声惊呼,吓得妇人花容失色。
“老爷,你这是怎么了?”
宋延君看了妇人一眼,幽幽的叹了口气,摆了摆手道:“无事,无事。”
妇人瞧了一眼,双手攀上宋延君的肩膀,轻轻揉捏:“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妨告诉妾身,纵然不能为夫君分忧,也能倾诉一番,一怀舒心。”
宋延君握住妇人的手:“昨日沈侯遇袭,君上加派了各位大人府邸周围的守卫。”
妇人轻笑:“君上仁心,老爷应该感激。”
宋延君抬起头看了妇人一眼,说道:“你有所不知。”刚想开口辩解,长叹一口气,垂目不语。
妇人笑道:“事已至此,老爷何必杞人忧天,既来之则安之。”
闻言,如茅塞顿开,是啊,既来之则安之。
君上恩赐,名为保护,实则监视,今日留仙居一聚,众人皆心怀鬼胎,自己虽与许倬云交好,但谢、许、傅三人皆是文官出身,独独自己是个武将,长叹一口气,什么武将不武将,左不过年少遭难,万般无奈投身军伍,摇了摇头,如今朝局,前路渺茫,军政司楚廷煊背靠大树,布政使吴良佐深得君心,监察司谢道韫虽然是布衣出身但胜在有个好妹妹,平步青云。
朝堂之上,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一步错,满盘皆落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