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厢房二间。
于靖叩响门栓。
“何人?”
“在下于靖。”
门猛地开了,江云浅嫣然一笑,将于靖请进了屋:“于靖兄,快请进。”江云浅招呼于靖坐下,倒了杯茶道:“恭喜于靖兄过了书选。”
于靖坐下道:“同喜,同喜。我瞧着一同甄选的数人只入选区区二十几人,想来也为那些落第之人惋惜。”
江云浅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道:“优胜劣汰本就无可厚非,况且,题麟阁并非是一般闲杂人等可入,江某不才也是准备多年才敢来这题麟阁。”
“这题麟阁当真如此难进?”于靖不由蹙起眉峰,自己不过是一时新鲜来玩的,与他们这些抱着以题麟阁为跳板为官之人不同。
“是啊,十年一次的甄选,多少名家寒门子弟翘首以盼,也有许多士子年年都来,年年名落孙山。”江云浅叹了口气有些无奈。
“可我瞧着江兄倒是胸有成竹。”
江云浅笑了笑:“江某自幼寒窗苦读,曾一度想要求个一官半职,奈何官场险恶,并非我一介布衣可予之。”江云浅眼底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
于靖瞧着江云浅,他总是一身素色蓝衣,干净整洁,布料虽然不是最时兴却也相得益彰,身无长物倒是凸显他的与众不同,比起那些寒门之子倒是体面不少,可比起那些名家倒显得有些寒酸。
“我瞧着江兄器宇不凡不似寒门那般自欺卑躬。”
江云浅笑了,于靖看着他愣了愣,他面色并非惊艳之徒,却生的一副温和谦卑的性子,眉眼清澈,笑容可亲,不似名家之子那般盛气凌人,也没有寒门之子的那副软弱自卑之态。
江云浅勾着浅笑,端起一盏茶,嗅了嗅茶香,仰头喝下道:“不错,我家先人曾入朝为官,后经他人陷害,举家迁出帝陵城数十年,先祖明训后人不得入朝为官,家人又不善经商渐渐的便家道中落。”
“既然不得为官,那江兄为何来题麟阁?”
江云浅转过头看着于靖笑道:“不瞒于靖兄,我乃家中独子一脉单传,家中虽有祖训,可我身为堂堂男儿,自幼饱读诗书,胸怀坦荡,奈何。”他哑然一笑:“如今官场并未我一介寒门能立足,无奈奈何之举便想来这题麟阁一展抱负。”
如今当朝者皆是几经朝堂的老臣,盛胤帝登基之初,连年纷争不断,朝堂大事皆是由这些老臣把持,举亲避贤也是常态,功勋世袭,爵位罔替,寒门之子于名流士子之间本就水火不容,日久天长就形成了官位永远都在那些朝中老臣手中。
也许,这就是盛胤国君为何允许题麟阁的存在的原因吧。
于靖皱起眉峰,官场不似军营,阿爹的官位是多年浴血奋战,杀敌所换来的,不似那些文臣,靠着一张嘴便可举荐自家亲眷嫡系。
见于靖紧皱眉峰,想着不该跟于靖提起这些,二人虽然相交不深,但他心知于靖性子洒脱,虽然一身富贵却不似一般名门那般势力,倒生了副古道热肠,索性换了话题。
江云浅低下眉眼,温声道:“明日便会分庭,不知于靖兄是文选还是武选?”
于靖一愣,挠了挠头,笑道:“我自幼喜欢弓马,自然是武选。”
江云浅眼底闪过一丝惊讶道:“武选?瞧于靖兄生的油头粉面,一派谦谦公子的模样居然是武选。”
于靖傻呵呵的笑道:“那江兄自然是文选喽。”
江云浅点了点头道:“手无缚鸡,文弱书生罢了。”说着端起茶碗,随后皱了皱眉:“于靖兄可善棋艺?”
于靖挠了挠头,为难道:“不通。”
“不通?”江云浅抿着嘴:“这文武选拔皆有棋选,若是你不通棋艺怎么好。”
于靖垂头丧气道:“哎,我自幼喜善音律,可音律乃是文选,我这棋艺极差,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目光看向江云浅道:“瞧江兄的神情,颇通棋艺啊。”
江云浅淡然一笑,望着窗外轻道:“夙愿能与玉衡门主九邵一决高低。”
“玉衡门主九邵?”于靖想了想,好似听过,都说这九邵棋艺精湛,无人与之匹敌。
“那九邵是个棋痴,性子生性不羁,原本是不肯来这题麟阁的,后来听说他仅一子落败题麟阁主,输得代价就是出掌玉衡门主。何时有人能赢了他,他才能离开题麟阁。”
“如此说来,我想我更加不必出席明日的棋选了。”于靖有些气馁,对棋艺真是没有把握,叹了口气,愁眉不展的。
江云浅轻笑道:“不若,傍晚你来我房内,我教你几招,明日棋选大抵是两两对决,得胜所有人才有资格与九邵一战。”
“果真?”于靖松了一口气。“那如此就叨扰江兄了。”
“届时我沏好香茗,静候于兄。”
说吧,于靖起身告辞了。
北厢房内门厅大开,一红衣人背依靠着圆桌,手里拿着一颗果子吃的开怀,暮色四合,天边染着一层微黄橘色,一层金光洒落堂前,芳草萋萋的庭院内,一黑衣冷面的少年正在舞剑。
身姿飒爽,出手干净,身行灵活,剑法高超。
红衣人咬了口果子含糊不清的说了两个字惹得对面的冷面少年脸色涨红却又不敢发火,只是瞪着一双剑目死死盯着红衣人。
她说耍猴!
红衣人不以为然,擦了擦嘴倒了两杯茶,端起其中一杯道:“明日棋选你准备的如何?”
冷面少年双手环于胸前,爱答不理的也不看红衣人。
红衣人拧起眉毛:“怎么还长脾气了?”
见红衣人有些生气,冷面少年怏怏的走过来,坐下。
端起一杯茶仰头喝下。
红衣人笑了笑:“我可听说那玉衡门主九邵棋艺高超,但看盛胤怕是除了题麟阁主没人赢得了他,想来明日棋选定然精彩。”
红衣人叽叽喳喳说了一顿,冷面少年愣是不搭腔,红衣人有些薄怒道:“你是哑巴还是聋子?”
冷面少年蹙起眉毛:“那九邵棋艺如何与我何干?”
“你不参加明日的棋选?”
“不感兴趣。”
“不感兴趣,那你来题麟阁做什么?”
冷面少年望着庭外,说了六个字:“天权门主玉锵。”
红衣人会心一笑:“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就知道你小子是奔着玉锵来的。”转了转眸子:“都传言那玉锵剑法精妙却无人亲眼所见,他自夸只有他看得上眼的对手才配他出剑。”
“如此说来我更想领教领教。”冷面少年弯着笑望着手里的佩剑,取了一方锦帕仔细而小心的擦拭着。
“听说此次书选三司六部的官员之子都来了。”
闻言,冷面少年一愣,擦拭剑身的手也顿了顿,睥睨眼眸问道:“去年魁首不是萧大人之子萧桓吗?怎么今年他又来了?”
红衣人摇了摇头道:“非也,今年他倒是没来,其余大人的子嗣几乎都齐了。”
“想来也是奇怪,既然夺了魁首,为何萧大人不许令公子入朝为官?”
“啧啧,榆木脑袋。”
冷面少年被骂有些不快,又不能发火只得大力的擦着佩剑,默不作声。
“朝中多有流言,说萧庭然自请脱离萧氏自立门户,可他如今深得君心,平步青云,萧氏不过是一朝得势,总归是个半路出家,无论如何都争不过帝陵城世代的豪门,好不容易出了个官家,怎么舍得他自立门户。”
冷面少年眸色收紧,紧抿着唇:“可这与萧桓有何关系。”
红衣人双手托着桃腮:“萧庭然一直低调,其子都过了年岁了却一直赋闲在家,文不文武不武,想来入题麟阁夺魁之事也并非一定是萧庭然或者萧氏一族的主意,他那个儿子有别于其他官宦子弟,倒是个人才,只可惜啊,如此一来萧氏就更加不会放手了,若不是被逼无奈,胶州偏远且苦寒,这个萧大人也真是狠心。”低眉看着自己纤长的玉指:“将他远远的送出去也好过留在帝陵城。”
冷哼一声:“果然是小门小户,就算跃了龙门也登不得大雅之堂。”
红衣人嫣然一笑,勾着眼角看着冷面少年,诡秘一笑道:“登不登的大雅又如何,有人抬举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