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清的街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的踪迹，已经是深夜了，周围已经全部暗了下来，只有街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的一盏路灯在放着光。
黑帘已经降下了很久，雨却依然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仿佛这场雨就是为了这场夜而来的。
棕色的轿车被雨冲刷成黑夜的颜色，接着，落在车上的雨珠被雨刷器狠狠甩开，虽然开着车前灯照路，但是车里并没有开灯，从外面看根本看不见车里的情况。
轿车在街市上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才在一个猛刹车下停在了一座不知名的建筑外。
这是克顿尔区里的住宅区的其中一栋建筑，高大宽阔，但是平常这里并没有人居住，只有每星期清洁工按时进来打扫卫生的时候，这地方才会显得热闹许多。
自从这里被人买下来后，基本上就没有人在使用这栋房间，也不知道买下这地方的主人买下它的目的是什么，直到这几天之前，这个目的才真正地显露了出来。
轿车闪了几下灯光后就熄了火，车门打开，几个年轻男人从车里撑出了伞，跟在男人们后面的，是男孩和女孩。
“噔噔噔——”
敲门的声音。
“开门，克拉克，是我，乌文。”
为首的年轻男人边敲门边喊。
门在沉默了几秒钟之后被一个男人拉开，他看了看外面来访的一行人，让出了后方的路。
年轻男人和男孩女孩们很快踏进了门内，似乎并没有人担心湿漉漉的鞋子会弄脏名贵的地毯。
明亮的灯光使得门外一行人适应了一段时间，接着房间内的一切景象都很清楚地映在了每个人的眼里。
这是一个极为典雅的客厅——六头水晶吊灯、大胡桃木桌围着一整套昂贵的沙发软椅，红砖壁炉里还燃着火，在这样的冷雨夜里显得有几分温暖，
建筑里，不少持着枪的人在客厅、走廊、旋转楼梯、甚至每扇窗户前高度警惕地巡逻，这样严密的警卫，使得男孩不得不产生了一种进入了某种犯罪组织的老巢的错觉，虽然他们现在要见的人，实际上和犯罪组织首领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年轻男人领着男孩女孩到了客厅后面的旋转楼梯前，接着停了下来。
“李先生就在上面，上二楼后直走就是。”
他示意两人自己上去。
男孩女孩互相交流了一个眼神，朝着男人道了个谢，接着走上了楼梯。
楼梯扶手是橡木制的，每个台阶上都铺了地毯，而且用的还是鹿皮地毯，这样数量的地毯在诺瓦里可不是花一笔小钱就能买到的。
楼梯靠着的墙壁上还挂着几副名画作为装饰，虽然由于这栋屋子的主人入住的时间不长，这些是临时摆上的某些不知名画作，但即使是这样，这栋屋子的主人也在刻意地强调着他的富有。
这显然不是一栋正常的住宅区住房该有的装潢风格。
男孩女孩们已经走到了二楼，面对他们的是一间书房。
书房是敞开制的，墙壁基本上都被高大的书架覆盖住了，但是这些书架上摆满的不是书，而是——大量的枪
“欢迎，朋友。”
熟悉的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书房中心的宽大圆桌那边传来，圆桌上摆着一幅地图，而围在桌子前的精明男人却换了一套衣服。
这次他穿上了古典的棕色毛绒睡衣，无精打采的脸色显示着，他是被人从梦境里吵醒的。
而同样围在圆桌旁的男孩朝着两人点了点头，他打招呼的方式一直没有变过。
鸦正端详着那副地图，支在桌子上的手旁，放着一把精良的猎枪。
涯惊讶的眼神看着那个围在桌子前的鸦，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上这个生死未卜的人。
恍惚间，他又似乎看见那个男孩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像是并不想看到他们两人出现在这里。
应该是错觉。
“你怎么在这里？”
涯的提问。
“我走过来的。”
鸦的回答。
“废话，难道你还能飞过来，我是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先生带我过来的。”
“那你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就在两天前，行动的那个晚上。”
“也就是说，那场核爆，你没在现场？”
“不，我在现场，而且核弹爆炸的时候，我离弗德里教授的‘小顽皮’只有几十米远。”
“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靠那个暗金属箱子。”
“……”
涯陷入了沉默，他很快就明白了鸦的意思。
冷找了个位置坐下，强烈的困意使得女孩昏昏欲睡，所以她暂时不想掺和到男孩们的讨论中，而是选择躺坐在木制沙发椅上打盹。
涯则同样围到了桌子前，问起了另一个男孩事情。
“她还好吗？”
“她很好，但是现在，还处于昏迷状态。”
“那个核爆，是怎么发生的？”
涯问到了最关键的点。
“这件事，说来话长。”
“你说话一般都很简短。”
“所以我长话短说。”
鸦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坐了下去，于是涯也拉了一张椅子。
两人都坐下后，空气沉默了一小段时间，鸦很快开口提问，打破了这份沉默。
“帕诺，你还记得这个名字吗？”
“当然记得，怎么，你又见到他了？”
涯的反问让鸦点了点头。
“在我进入小屋的时候，这个人就在屋子里举着枪热烈欢迎我了。”
“挺好的。”
涯也点了点头。
“但是，他并不是组织的忠实成员。”
“这么说，他叛变了？”
“不，不是叛变，他一直以来都很仇视组织，组织毁灭了他的家庭，还抓走了他的女儿……”
“我在听。”
“他的女儿，就是薇歌……”
在说出这句话之后，涯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男孩，接着他低下头思考着什么东西。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切的可能性。
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涯才重新抬起头，看向男孩。
“就是他引爆了核弹？”
鸦只是再一次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不愧是同为暗物质的驱动者，涯很快就从鸦的嘴里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来由。
“那么，为什么你会来到这里。”
“这你得问他。”
鸦朝着一旁打着哈欠的男人扬了扬下巴。
男人也坐在了沙发软椅上，但不如说，是躺在软椅上——他的下半身悬空着，横跨在软椅和桌子中间，两只脚很嚣张地搭在木桌上，像是想让人看到他的毛绒棉鞋鞋底。
“你们讨论完了？”
男人无精打采地问。
“是的。”
男孩们回答。
“但是，我想知道，李先生找我们这些失去领导的狼，有什么事情？”
涯的声音质问着面前的男人。
“你刚刚没跟他说清楚？”
男人的眼睛看向鸦。
“我认为这件事，应该由您来说更为有力，我虽然需要靠您的帮助，但是您，当然也需要靠其他人的帮忙。”
鸦只是淡淡的说。
男人于是嘟囔了几句让人听不懂的话，然后又用有气无力的语气，说出了一句令人一震的话。
“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让我们夺取诺瓦政权。”
“什么？！”
涯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是我说得不够大声吗？还是语气不够强烈？”
精明男人愣了一下，他以为男孩没有听清楚他说的话。
“不不不，我听清楚了，你说，你要夺取诺瓦的政权？”
“对，就是这样。”
“……”
涯陷入了极为严重的沉默。
“不行！”
思考了很长一段时间后，男孩终于还是说。
“你看，我都说了我说的没用。”
收到涯的回复后，男人又一次转头看向鸦。
“什么？”
涯有点糊涂了，他不明白两人到底互相在说着些什么。
但是他能看出来，男孩和男人之间似乎做了一项交易，而男孩并不想亲口跟他交流有关这项交易的事情。
“鸦，你认真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涯认真的眼神指着面前的男孩。
鸦也沉默了很久，最后他还是开口讲清了事情的缘由：
“两天前，那个帕诺先生向我吐露了一个信息，他告诉我，诺瓦里会有人帮助我们逃离这片地方，所以我一直在思考这个人是谁。”
“我很快就想到了这个人是谁。”
“这里是诺瓦，我们所有的行动都被组织给监视，能帮助我们的，只有游离于诺瓦政府和组织视野外的地下团体，而在诺瓦的这一年里，我们接触到并且认识的唯一一个势力最大的地下团体，只有诺瓦的黑市商人。”
“所以我找到了李先生，但不如说是他主动先找到的我，在我离开核爆区域后，他就派人接走了我们。”
“接着，他跟我说明了一切事情。”
“组织在诺瓦这片地方越来越不稳固，特别是最近这几天，诺瓦上下被核弹和那条龙所造成的损伤的阴影所覆盖，虽然没有人员伤亡，但是上万居民依然无家可归。”
“很多人们开始反抗组织的暴行，认为组织是诺瓦这几年的处境越来越艰难的罪魁祸首，而且，在诺瓦的高层也有着越来越多的声音在指责组织。”
“这个时候，无疑是铲除组织的最好时机。”
鸦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涯看着眼前的男孩，心里在思索着什么事情。
他知道，鸦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结合之前他看到的以为是错觉的，鸦对他们的突然出现皱了皱眉头，以及这一大串无力的说辞，他早就意识到了，鸦的表现不对劲。
看起来，鸦似乎有什么需要旁边的男人帮忙的事情，并且不希望把他们牵扯进来。
“我很想帮你，鸦，但是如果你不肯说清楚，我没有办法帮你。”
沉思了一会后，涯开了口。
鸦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要寻找我的过去。”
对面的男孩终于还是说。
“去哪里寻找？”
涯的提问。
“就在诺瓦，一个名为格莱特长老的手上。”
“你是说酒吧里的那个？”
“对。”
“那和他有什么关系？”
涯指了指桌子那边的男人。
鸦没有说话，示意男人可以接管话题了。
男人于是摊了摊手，精明的眼神看着涯。
“一切事情都跟我有关系，朋友。”
“我跟你说说这个关系在哪里吧，朋友？”
“我们作为黑市商人，虽然不受政府和组织管控，暗地里操控着诺瓦的庞大市场，但是，这几年我们的生意正在逐步受到打压。”
“我们很多流通给客户的货，都是从军方和组织手里交易到的，没错，诺瓦的军方和我们有私底下的交易，毕竟他们知道，诺瓦里的黑市商人就像老鼠一样，永远也没办法彻底铲除，他们对我们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有时候会在资金短缺时，跟我们做一笔小买卖。”
“但是组织就不一样了，他们一直以来就很不喜欢我们这种过街老鼠，对于我们生意上的邀请，他们也不屑一顾，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动手截走我们的货物，尤其是这段时间，他们需要大量的资源，于是，他们把矛头对向了我们。”
“这段时间内，我们的货源至少损失了三成。”
“所以铲除掉组织这个恶鬼，这不论对于我们来说，还是对于诺瓦来说，都一件好事，那既然目标确定了，我们需要的，只是有能力帮我们干掉这个组织的人。”
“碰巧，我认识一位组织里的副长老，组织里的人都称这个副长老为——帕诺先生。”
“帕诺先生向我提供了一个选择，实际上，这个选择也是一直和我做着生意的客户。”
“就是我们，是吗？”
涯的提问。
“很聪明，没错，就是一年前踏入诺瓦的你们，你们虽然来自白金联盟，但是黑市商人的头等规矩是不问客户的来处，不管是什么种类的钱，只要是市场上的硬通货，我们都赚。”
“我们有着同样的目标——拔掉组织在诺瓦的控制权。”
“所以，怎么样，朋友？你们提供人力，我提供物力，只要抓到那个长老，就是双赢的局面。”
男人和男孩都看向了涯。
涯没有说话，眼神不断地变化着。
最后他还是开了口。
“我一直就没打算拒绝这份邀请，但是，你要说服的应该不是我。”
“那是谁？”
鸦的追问。
涯看着鸦。
“绍。”
他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