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容珂从厨房出来时，廊檐下的少年已经没了人影，她忍不住嗤笑一声，笑骂：“这不还是去了，真是，装模作样！”
厢房内，苏云月看着站在窗前的少年，心口隐隐作痛，那种被无数虫子啃食，然后又被烈火灼烧的疼痛再一次袭来。
她下意识伸手攥紧了胸口的衣裳，若非容琛在，她怕是早就疼的瑟瑟发抖蜷缩成一团了。
“容琛……”
她开口，轻轻唤了一声。
站在窗前的少年身体似乎僵了一下，可苏云月身体疼痛加剧，视线也恍惚起来，根本看不清楚。
她睫毛缓缓地动了动，却觉得脑袋眩晕的厉害，就连身体也摇摇欲坠。
她摇了摇头，想要把这种眩晕感甩出去，可刚一动，整个人便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一头朝下栽了下去。
身后传来闷响的刹那，少年猛地转身，身形一闪，下一瞬便将摔倒在地上的人抱了起来，可到底是晚了。
疼痛和温热从额头传来，苏云月的视线这才清醒了一点儿，可视野仍旧一片模糊，只能嗅到一股子血腥味儿，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将她从地上抱起的少年，少年面色雪白，一双桃花眼眸淡漠疏离，无论容颜如何绝美惊艳，都不能遮挡他周身的冰寒。
他那张脸，就像是天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冰，晶莹剔透，令人感慨，却又不敢触碰。
苏云月心口更疼了，疼的她眼泪都快要掉下来。
她颤抖着伸出手，一点一点靠近，想要去摸一摸少年的脸，待到触及时，才发现那张脸真的如冰雪一般，冰凉刺骨，让人难以承受。
苏云月的眼泪一下子就漫出了眼眶，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可声音却颤抖的厉害。
“阿瑾，天雪山一定很冷吧？可我……不值得啊。”
少年好似结冰一般的面容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墨色长眉皱起，薄唇微动，声音如冰如寒：“既然疼，就不要说话了。”
听见这一句，苏云月忍不住笑了，笑得满脸是泪。
“你总算是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我死之前都听不到你说话了呢，不过，幸好……幸好……”
身体内的疼痛不断加剧，苏云月一边流泪一边笑：“我这个人，真的很不好，也不值得你对我好，你能回来，我真的……真的很开心，还有，谢谢你。”
她眼中满是泪，以至于她都看不清少年的脸，只有手上冰冷的触感告诉她少年还在，还在她身边，她其实想跟他说：“即便是疼，我也想再看你一眼。”
可偏偏她说不出口。
她甚至于想告诉她，她曾经错爱一人，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明白何为心悦，何为爱，更不明白如何才算的上是钟情。
可现在，她忽然觉得情爱这件事，本就毫无道理可言，更没有什么中规中矩的解释，若非要说，大概便是那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可她到底明白的太晚了。
太晚了……
晚到什么都来不及……
意识一点一点消散时，苏云月到底是闭上了眼睛，她甚至于都没有跟少年说上一句喜欢，可她觉得，事到如今，也没有必要了吧？
——
“小姐？小姐？”
苏云月是被人唤醒的，她睁开眼，便瞧见春华那张熟悉的面容。
“小姐，你总算是醒了，你现在觉得如何？”
苏云月眉头皱起，以手撑在床上坐起身来，“什么如何？我不过是睡了一觉，又能如何？”
春华脸上的笑容明显僵了一下，随即笑着道：“那自然是不如何的，不过小姐，你可是饿了，现在已经是巳时了，春叶在小厨房里给你温了粥，你可要吃一些？”
苏云月点了点头，蹙着眉头起了身，任由春华扶着她来到铜镜前梳妆。
“你怎不早些叫醒我？对了，我昨日说要罚墨音去收集露水，她可曾去了？”
春华梳头的动作猛地抖了下，扯得苏云月头皮都疼了。
见苏云月皱眉，春华脸色大变，忙跪在地上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知罪，还请小姐责罚。”
“罢了。”苏云月叹了口气，眉头已然紧皱着，不知为何，她今日一觉醒来心情烦躁的紧，好似有什么在抓挠她的心口一般，着实叫她窝火。
春华从地上爬起来，继续给苏云月梳头，可一张小脸却是惨白，就连小肚子也隐隐发颤。
苏云月又道：“对了，我昨日答应给郡主送两样物件，如今我已经想好送什么，回头我画了样子出来，你让人送去翠玉阁给梅三娘，让她帮忙做出来。”
“是，小姐。”
春华应声，眼神却有些闪躲。
苏云月低着头，看着打开的首饰盒子，从中拿出一只梅花图案的步摇递给春华，淡淡道：“就这个吧。”
春华脸色又是变了变，这才接过簪子别在了苏云月发髻上。
院子里，墨竹、墨音正焦急地等着，在看到春华从屋子里走出来后，急忙围了上去，神色焦急道：“如何？小姐如何了？”
春华眉头紧皱着，摇了摇头道：“不太好，小姐似乎还当她昨日刚从宫里头出来呢。”
墨竹、墨音齐齐变了脸色，面面相觑一番后，墨竹道：“郡主昨日便说过，这毒蛊不同寻常，小姐可能会丢失记忆，可能丢失全部，也可能是一部分，如今看来，小姐是将事发那天之后的事情都忘记了。”
其余两人认同的点头。
墨竹又道：“小姐可有别的异常？”
春华摇了摇头，又道：“似乎心情很不好，总是在皱眉。”她话罢，又道：“对了，我们要不要跟小姐说一下她中毒的事情？不然，小姐要是出门，还以为是六月，怕是不好了。”
她声音小下去，始终紧皱着眉头；墨竹、墨音两姐妹点了点头，下一瞬齐齐看向了春华。
春华当即垮了一张小脸，“不是吧？怎么又是我？”
墨音嚅喏道：“咱们几个就你自幼跟随小姐长大，跟小姐最为亲厚了。”
“可……”春华为难。“可我不知道怎么说啊。”
墨竹沉吟了片刻道：“要不，我们等一等郡主？郡主不是说，她今日还会来么？那咱们等一等她？”
“唔，也好。”春华点头，话罢三人一同静默。
半晌，春华猛地想起什么来，一拍脑门道：“糟了，光顾着跟你们说话，忘了把饭菜给小姐送进去！”
她站起身来，提着衣裙就往厨房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