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兰沉吟了片刻，蹙眉道：“娘亲疼我，我是知晓的，可我也是真心喜欢夜公子的，只是姐姐你也知，娘亲是及其不愿让你我二人嫁入皇室的。我怕娘亲……”
“我前两日出府遇上柳小姐了。”
苏云月瞧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话，反而提起了柳静妙，惹得苏云兰当即愣了一瞬。
“柳静妙？”
“嗯。”
苏云月点头，叹了口气将柳静妙那一身病态的事情同苏云兰说了，话罢，又道：“当日柳小姐的及笄之礼，我因身体不适，未能参加，也不知道宴会上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瞧着柳小姐这个样子，倒是叫人心忧。”
纵然苏云月意思婉转，可苏云兰还是听出来了，她抿了抿唇，说道：“姐姐，我是真心喜欢二殿下的，真心喜欢，无论如何，我都想就嫁给他的，还望姐姐帮我。”
螓首低垂，苏云兰咬着唇伸手扯了扯苏云月的衣袖。
苏云月盯着她的手瞧了一瞬，叹气道：“这件事，你求我又有什么用？我既不是皇上，不能给你此婚，也不是娘亲，能轻易答应你的婚事，我若能做什么，怕也只有去爹娘面前求求情，亦或是偷偷带你出门。至于旁的，你就不要想了。”
苏云月拉开她的手，拒绝之意明显。
算着时间，哥哥他们也快回来，如此紧要关头，她定是不能叫苏云兰惹出什么大的事情来。毕竟她还顶着尚书府二小姐的名号，若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整个儿尚书府都要同她一道丢脸了。
当然，帮她，是一定要帮的，毕竟苏云兰和拓跋烨是天生的一对，她若不成全这两人，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只是这帮忙的方式么？那自然是她说了算的。
……
从茹梦阁出来后，苏云月直接回了听月阁。
一进屋子，墨竹便关了门。
“如何？”
墨竹蹙眉，神情凝重，道：“果真如小姐怀疑的那般，二小姐怕是……有了。”
苏云月心头猛地沉了下去，苏云兰和拓跋烨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她今日走这一趟，无非是想确认一件事，如今心中的真的得到了印证，那有些事，便真的耽搁不得了。
见苏云月沉默不语，墨竹沉吟了片刻，问：“小姐要如何处置这件事？如果小姐不希望此事闹大，我可以……”
苏云月抬了抬手，止住了墨竹接下来的话。
墨竹的意思，她不是不明白，要想别人不知晓，只需要悄无声息地给苏云兰弄上一些堕胎的药，依照墨竹的手段，即便是苏云兰本人也难以发现。
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沉默了半晌后，苏云月对着墨竹招了招手，示意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后，墨竹点了点头，继而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皇宫内。
太后单手撑着额头躺在锦榻上，听了拓跋烨的话长长叹了口气，这才睁开眼眸，瞧着他道：“烨儿，你该知晓，此事不可为？”
拓跋烨跪在殿内，低垂着的眉眼狠狠地沉了沉，他自然知晓此事不可为，可如今，他已经没得选了。
太后见他固执的不肯起身，索性从锦榻上坐起身来，叹了口气，道：“程大将军不日便要进京，哀家听闻苏云泽这几年在边城表现极好，而这程家和苏家更是一脉相连，偏这程啸膝下只有一女，且先前又同皇上处得了恩典，如今这程家女赐婚不得，程啸又极其喜欢苏云泽，这尚书府自然是人人盯得紧，先前贵妃便想点了苏云月做三皇子妃，因铭儿在丞相府出了些岔子，这三皇子妃的身份便落到了柳静妙的身上，若你此时去求娶苏家女，必定会引起他人忌惮，哀家已经老了，有些事上护你不得了。”
拓跋烨自然明白太后这一番话的意义，不过是希望他能沉住气，敛藏锋芒，不要去招惹风头正盛的苏家，更不要跟那人对上。他心知太后是为他好，这么多年来，若非太后护佑，他怕是没办法顺利长大……
可有些事，一但错过，便再不能寻。
就好比现在的尚书府，一旦他不求娶苏家女，势必会被尚书府所摒弃、所厌恶，日后尚书府也势必会站在他的对立面。
仅仅是尚书府也就罢了，可尚书府身后是什么？是程家！是程大将军！是程家军！
所以，他怎么能准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能！他的处境已经艰难，只有把尚书府、把程家军拉到自己阵营，他才有可能奋力一搏，而一旦这两家站到了他的对立面，那对于他而言，无异于灭顶之灾！
“祖母……”
拓跋烨近乎决绝地闭上了眼睛，他跪在殿下，双手伏在地面，对着太后深深地磕了一个头，这才喑哑着嗓子道：“孙儿感谢祖母多年来的护佑之恩，可正如祖母所言，您无法护佑孙儿一辈子，孙儿也无法在您的羽翼一下躲一辈子……”他顿了顿，只觉嗓子苦涩干哑，喉咙上下滚动一番后，方才继续：“但，此事孙儿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孙儿有违黄祖母心意，自知有错，还望皇祖母责罚，只是兰儿是孙儿心中挚爱，孙儿既已然承诺与她，便不会食言。孙儿会到父皇面前请命，无论如何，孙儿都希望做一个言而守信之人。”
大殿之上，太后垂眸看着这个已然长大的孙儿，眉眼间尽是复杂。她恍惚想起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那女子似乎也是这般，穿着一身皇后正服，俯首跪在殿下，一字一句，言辞恳切，却始终不愿妥协。
原本，她大可不必如此，可她终究太过决绝了。
纵然已过多年，时至今日，她仍然记得那女子近乎绝望地笑了一声，同她道：“太后娘娘，他已经不信臣妾了，如此，再多的解释，再多的缓和，又有什么用？臣妾累了，罢了，太后娘娘莫要再替臣妾转圜了，就这样吧，臣妾……心意已决。”
心意已决么？
“罢了……”
太后缓缓闭上了眼睛，长长叹了口气，似是耗费了太多力气一般，对着拓跋烨挥了挥手，道：“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去吧，只要你……日后不后悔此时便好。”
俯首跪在地面的拓跋烨眼眶蓦然一热，手指颤抖地蜷缩起来，将嗓子间的哽咽尽数咽了下去，最后只喑哑着嗓子道了一句：“孙儿告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