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苏云月忽然觉得水墨书局的东家一定不一般，而齐然既然示意自己不会有事，那必定不会有事了。
她安下心来，再度道谢，方才拿了书出了内堂。
彼时，小伙计刚好把拓跋烨选的书打包完，瞧见苏云月出来，笑着道：“苏姑娘，这位公子已经选好了书，是记在您账上是吗？”
苏云月心中哑然，没想到拓跋烨真的选了书，还选了这么多，但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点头，转而对拓跋烨道：“这儿的书大多很有意思，若公子能喜爱，便是极好了。”
话罢，又同小伙计和齐然道：“这位公子曾帮过我，日后他若来书局，便都记在我账上，也算是我对这位公子的回报了。”
齐然笑着点头，对小伙计又吩咐了两句，这才同拓跋烨道：“在下齐某，是这家书局的掌柜，在上京城多年，鲜少看见公子，想来公子是刚来上京城不久，不过公子今日能来书局，又同苏姑娘相识，想来大家相见也是种缘分，日后公子若是对上京城不了解的，或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大可来书局寻齐某，齐某虽不才，琐碎事上，还是能帮上一帮的。”
齐然这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既没有同苏云月表示亲近，又主动向拓跋烨表达了友善和诚意，即便拓跋烨先前对他有多不满，此时也消散了些，笑着拱手道：“如此，夜某便多谢掌柜了。”
“不必客气。”齐然淡笑，道：“今日书局不忙，不知夜公子可有时间同在下到内堂一叙，在下觉得公子气质卓然，才华赫赫，十分想要同公子讨教一番。”
拓跋烨虽不屑与商人为友，可当着苏云月的面，到底不好拒绝，便笑着应下了。
而苏云月这处，有了先前要带苏云兰才首饰的事情做铺垫，自然是早早拿着书本离去。
苏云兰原本想着她开口邀请拓跋烨，让拓跋烨和她们一道逛街用膳，却不成想半路杀出个齐然邀请查拓跋烨，更让她不解的是拓跋烨竟然还应下了！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苏云月一出来便给苏云兰买了糖人，往日里苏云兰都会拿着糖人吃的欢喜，今日里却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根本不把糖人往嘴边送。
被苏云月这么一说，苏云兰猛地回神，忙把糖人放在嘴边舔了舔，这才笑道：“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夜公子这么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得是什么样的女字，才能嫁的这样的郎君？”
苏云月眸中厉色一闪而过，挪瑜道：“你喜欢？”
“姐姐！”苏云兰羞赧地跺脚。
苏云月笑了笑，道：“你若是喜欢，大可以跟爹爹和娘亲说，他们最是明智，不会因着家世就不让你嫁的。”
话罢，苏云月顿了顿，蹙着眉继续道：“我不是说夜公子不好，只是满上京城，我就没听说过哪家权贵是姓夜的，且我们出身尚书府，身份也算的上的尊贵了，你若是真的喜欢他，回头就问问他是否心悦与你，若他心悦与你，你便同爹娘说一说，届时爹娘也定会考验他一番，若他真是位良人，爹娘定会同意的。”
苏云月说的语重心长，俨然一副长姐模样。
“且你我如今已然十三岁，今年腊月是十四岁，待到明年腊月，便是及笄的年纪了，书上说女子及笄之后方可出嫁，不过天业的律法中并无女子婚嫁的年龄要求，只说女子十七不嫁家里要纳税，是以，这些年上京城内的女子大多是十三四岁嫁人的，且以我所知，娘亲就是十四岁时嫁给爹爹的，也就是说，若是爹娘同意，根本不用等及笄之年，你便可嫁给他了。”
苏云月脸上露出欢喜的笑意来，似乎是为苏云兰开心。
而苏云兰却是被苏云月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她说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嘴角僵硬道：“姐姐，你考虑的……怎这般多？”
苏云月面上露出丝淡淡笑意，道：“这女子与男子不同，男子是可以考取功名，入朝进仕；但女子不一样，女子自幼学习亲戚书院，管理账目和门院，尤其是你我这般，为的便是一朝嫁人，要执掌中馈，而和府上下吃穿住用，涉及良多，是以，咱们要考虑的可比男子多的多，是以，目光要长远，总角之时，便要考虑日后择婿的事情，而舞勺之年，便要考虑婚后执掌中馈会遇到的问题，这叫走一步看十步。”
“且我瞧着那位夜公子，家世比不得尚书府，你若真心喜欢，日后嫁过去，也不会被婆母欺负，想来他也不敢纳妾来惹你不喜，虽然不是豪门贵族，能让你舒心，也是好事。”
苏云月将其中利害分析清楚，俨然一副姐姐为妹妹考量的模样，苏云兰瞧在眼底心下忽然有些难受。
是了，苏云月对她其实不错的；苏家父母对她也极为疼爱，有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先紧着她给的，她这么做，怎么对得起她们？
她心下隐隐升起一丝愧疚，甚至于想要放弃。
但很快，脑海中便响起另一个声音，告诉她若不是苏家，她也不会沦落至此，就算是对她好，多半也只是表面上的好。
而苏云月说的这番话，更不是为她考虑，而是想要她低嫁，回头苏云月自己高嫁，好来瞧不起她。
可另一个声音却急切地反驳说：不是的，不是的，姐姐没有那样想，爹娘也是真的爱她的啊！她怎么能相信外人的话呢？爹娘才是对她最好的那个啊……
它的辩解，换来的是一声嘲笑：你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呢？这世上，开弓哪里有回头箭？况且，你若不信，谁能逼你？你现在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这两种念头在苏云兰脑海中来回反复，折磨地她痛苦不堪。
她好似害羞般低下头，含糊道：“姐姐别胡说，我……我没有那种心思。”
苏云月神色讶然，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就当姐姐随便说说。”
“嗯。”
苏云兰点头，默不作声往前走。
苏云月也不言语，她原本就只是试探一番，也顺带给苏云兰一个机会，只看她如何思量了。
“姐姐……”
眼瞅着快走到翠玉阁，苏云兰却忽然开了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