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蔼地笑了笑，青禾温声道：“大公子和少夫人的事情，我都知晓了，老爷和夫人都是善人，佛祖会保佑大公子和少夫人的，你莫要太过担心。”
苏云月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活了两辈子，同爹娘都不十分亲近，唯一亲近的也就是奶娘。她幼时体寒，身子又弱，时常生病，多是奶娘抱着她坐在床上，唱着乐府诗歌，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
柔柔浅浅的语调，带着亲切和疼爱，苏云月至今都还记得。
见苏云月低垂着眉眼不说话，只眼泪不停往下掉，青禾心下叹了一声，腾出一只手为她擦了眼泪，语调柔和道：“大小姐，明日便要出嫁了，可不许在哭了。”
“嗯。”苏云月应声，眼泪却是无论如何都止不住，可瞧着奶娘对她笑，笑得那般温柔，苏云月便觉得自己不该让她为自己忧心，便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来。
墨音瞧着两人这模样，悄无声息地推了出去，并关上了房门。见墨竹正立在廊檐下，走到她身旁小声道：“姐姐，你说奶娘这般温柔的一个人，怎教出春华这般大大咧咧的姑娘？”
墨竹看了她一眼，难得笑了下，道：“你别忘了，小姐幼时也是奶娘教导的。”
墨音拧眉，从怀里摸出一个一包瓜子来，扯开油纸包递给墨竹，见墨竹不要，便自己嗑了起来，道：“就是因为这样才奇怪啊！怎么春华也该向奶娘这般才是。”
墨竹笑道：“春华是与奶娘不同，可春华待小姐也是这般温和，只是同旁人比较厉害罢了。”话罢，又补充道：“说好，越是对咱们小姐不好的人，春华对人家越凶。想来，奶娘对春华和小姐的教导是不同的，小姐要端庄淑婉，而春华是小姐从小到大的贴身婢女，是无论如何都要护着小姐的。”
“也是。”墨音嗑瓜子的动作一顿，怔了一会儿，方才点了点头，继续嗑起了瓜子。
左弛于暗处看着两姐妹，不由托着脸感慨：“果然，还是姐姐好，沉稳不说，还聪明懂事，关键笑起来都这么好看。”想着，不禁傻笑，须臾，又看向墨音，见她一门心思的嗑瓜子，哼笑了一声，心道：“这模样，都能与郡主媲美了，明明是姐妹，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
入了申时后，奶娘便往落樱阁去了，奶娘前脚刚走，阿蛮后脚便来了听月阁。
见苏云月整躺在锦榻上，墨音、春歌两人正拿着拨了壳的鸡蛋在她眼周滚动按压，不解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墨音道：“小姐眼眶肿的厉害，奶娘说，拿小姐好好给小姐揉一揉，能消肿的。”
阿蛮半明不白地点了点头，瞧见桌子上的糕点，伸手端过后，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一边吃点心，一边看两人忙活，瞥见苏云月嘴唇同脸色一般苍白，眉头皱起，放下手中的点心道：“边城如今既已开战，一时半会儿怕是不会结束，这婚期……”咬了咬唇，见苏云月素白的手指微动，默了会儿道：“这婚期就不能改一改么？”
墨音和春歌两人听见这话微微一怔，手上的动作停住，齐齐看向阿蛮后，又顺着阿蛮的视线看向苏云月。
内室中有一瞬的寂静，须臾，苏云月喑哑着开口，“就是因为边城开战，才不能改。”因喉咙肿痛，顿了一顿，道：“圣上此婚，本就与众不同，如今年关渐近，辛武国忽然打过来，本就不是好消息，如果皇子和世子的婚期更改，只会让天业国民恐慌，况且，天业同辛武国打了多年，两边都快到了极限，而越是这种时候，婚期越是不可更改，一旦天业的皇子和世子因为辛武国打来而改了婚期，必定会成为诸国的笑柄。而天业不能让周遭诸国看了笑话。”
是以，婚期不光不能改，还要举国同庆！如此，才能彰显大国风范，也才能彰显天业并不惧怕西部蛮夷！
这个理，苏云月明白，皇上明白！文武百官更是心知肚明！是以，明日的大婚，纵不是普天同庆，也会在天业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阿蛮怔怔瞧着苏云月，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嘴角动了动，终究是拿起一块点心塞进了嘴巴里，直到一盘点心吃完，都没说什么。
阿蛮走后，杨玲使人过来的信便到了听月阁，待苏云月展开信看到其上的内容，微微一怔。
墨音打量着苏云月的神色，担忧道：“莫非是玲珑衣阁那边出事了？”
苏云月摇了摇头，道：“去准备马车，我要出去一趟。”
……
卫国公府。
“滚！滚啊！要你们有什么用？庸医！全都是庸医！给我滚！”
随着女子的叫骂声，太医在药童的搀扶下拎着药箱连滚带爬地从屋子里出来。
身穿华服的妇人见状忙上前，道：“王太医，阿茵她到底是怎么了？”
太医胡须花白，闻言一脸苦相的摆手：“夫人还是另请高明吧，卫小姐这病，老朽医不了，老朽告辞。”话落，在药童的搀扶下快步往外走。
“王太医、王太医……”卫夫人连喊了几声，然而太医只摆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了。
见王太医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卫夫人不由叹了口气，道：“这是第几个了？”
“回夫人的话，这已经是第六个了。”侍女答了话，蹙了蹙眉又道：“就连太医院的院正都来过了，如今太医院的人一听说是来卫公府，都不敢来，这王太医还是因公主才来的。”
卫夫人叹了口气，道：“这可怎么是好？阿茵她到底是个女子，若是这般，该如何出门去？”
侍女闻言没有出声，只垂首立在一旁。
“哗啦”一声，屋内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卫夫人一惊，忙提着一群快步朝屋内走去，待掀开厚重的帘幕进屋，一眼便瞧见了碎裂的花瓶，跪了一地的小丫鬟，以及带着面纱正打砸东西的卫茵。
“我说让你们去请容老王爷，你们是没听见吗？去啊！你们还跪在这里做什么？等着看我死么？”卫茵气恼非常，一脚踹在了小丫鬟胸口。
“阿茵！”卫夫人厉声呵斥。
卫茵闻声抬眸，见卫夫人朝她走来，顿时红了眼眶，上前抓住卫夫人的衣裳道：“娘亲，你快救救女儿吧，女儿是国公府的孙小姐，女儿不能这样，祖母也不会忍心看我这般的，娘亲，你让人去容王府好不好？让容老王爷来医治女儿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