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不肯回去?”完颜夜将手里的衣袍捋了捋,看着眼前一声素白衣衫的人。那人淡淡喝了口酒反问道:“我为何回去?”
“为何?”完颜夜瞪圆了眼睛,片刻才道:“律津你好歹也是大碶的皇室,如此隐姓埋名的待在玄灵算怎么回事?”
梁三笑了,眺望这远方的山峦道:“我觉得没什么不好,我很喜欢玄灵。”
“喜欢玄灵,你怕是喜欢的另有其他吧。”
梁三被说中心事一点也不在意,云淡风轻的笑了笑道:“我是喜欢她的,只是她更喜欢宸王。我相信,她也是在意我的,只是,不是男女之情。就像她对如今棺木里的那个人一样,在她心里,我们都是朋友。”
“为了这个朋友,你愿意背井离乡?”
“哥哥,背井离乡从来都不是我的选择,是命。”梁三摇摇头:“我为什么到玄灵,哥哥清楚,如今,我更喜欢梁三这个身份,它能给我自由,给我鲜活的生命。”
完颜夜似乎一时不能理解他的话意,过了好一会儿才道:“皇室的人,不可能有自由。如此说来,梁三,也还不错。”
“哈哈哈,是,梁三当真是不错。”
“如此说来我也不劝你了,不过有朝一日,希望你能回大碶来看看为兄,也让我看看你鲜活的人生。”
“哥哥,大碶的未来,辛苦你了。”
完颜夜开怀一笑道:“这话你不必跟我说,我肩上的责任,我自己知道。”
梁三扬了扬手里的酒袋,两人对饮一口,然后各自行了一礼,转身离去。
夜深了,偶尔有乌鸦的低吟传到耳边,云澈等人围在沙盘旁商讨明日夜袭的对策。眼下完颜夜那边不会再有动作,所以他们打算尽快拿下轩辕岱永所带来的军队。正值此时,营帐外有报说抓到一个敌军的探子,那人一直嚷嚷这要见宸王妃。袁清洌心下虽有疑惑,但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非要见她。
那人被五花大绑的拖进来,站稳之后还回头瞪了一眼推他进来的士兵,然后看了看周围的人,既然自己是来见宸王妃的,那这营帐里唯一的女子便是王妃了。于是那人想要上前去跟宸王妃说话,却不想刚迈出一步就被箫云澈拦下,他烦闷的抬头想要看清楚是什么人拦他,却在撞上箫云澈的眼神时一愣,紧张的干咳一声,后退了半步,道:“小的刘富贵,是六王妃的心腹,奉六王妃的命,给宸王妃送东西的。”说完又朗声补充道:“小的不是探子,是六王妃的使臣!你们不能杀使臣!”
云廉嗤笑道:“这家伙还知道不斩来使,稀奇稀奇。”
“六王妃让你送什么给我?”袁清洌拉了拉箫云澈的胳膊,上前一步。
那刘富贵谄媚一笑道:“烦请各位给我松绑,这样我才能拿到我怀里的东西嘛。”
箫云澈面无表情,扬手一剑割断绑在刘富贵身上的绳子,刘富贵吓的冷汗直冒。缓了缓神,从怀里拿出一个绸布道:“六王妃让我把这个亲手交给宸王妃。”
袁清洌正要去拿,却听云廉道:“嫂子慢些,小心有诈。”然后自己拿了块布裹着接过刘富贵手里的绸布,摊在桌子上,大家围上来一看,无不惊讶。
这是,轩辕岱永那边的兵力分布图。
何处布兵,何处存放粮草,何处存放兵刃,甚至何时换岗都标注的一清二楚。如果这图是真的,那将会让箫云澈他们省力不少,很可能一举歼灭轩辕岱永,可若是假的,大家怕都是凶多吉少。
“你家主子让你送东西,可有话?”
“有,嘿嘿,有的。”刘富贵点头哈腰的道:“主子说,宸王妃当日的话言犹在耳,虽然心有不甘,但也知道大势已去,只求往后能留她一条生路。”
这话说的袁清洌更加半信半疑,袁伶俐为何突然送来兵力部署图,这话听着虽然是在求和,但依照袁伶俐的性子,不可能说什么留她一条生路的话来,再次看向刘富贵,袁清洌笑着道:“辛苦刘大人特意跑着一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一问刘大人。”
“哟,王妃您这可是折煞小人了,您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就是,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第一个问题,你家主子与六爷近些日子过得可好?”
“好啊,当然好啦,本来王爷此次出征是不宜带家属的,只是王爷不放心王妃独自在府中,怕王妃寂寞,所以特意带了王妃来的。”
“哦~这么说,外头传言说六王爷又纳了好几个小妾,这传言是假的?”
“额,这...这倒是真的,王爷风流韵事多。”
“那这六王府看来并不太平,不然怎么会担心府里的人不能照顾好王妃呢?”
“宸王妃有所不知,不是小妾们不能照顾,是因为周姨娘和刚入府不久的叶姨娘先后都有了身子嘛,所以,所以都不得空照顾,呵呵,不得空。”
“原来如此,那第二个问题。你家主子在军营每日都做些什么?”
“也不做什么,只是常常和王爷一起下下棋,喝喝茶什么的,偶尔王爷忙于军务,王妃就四处走走看看。”
袁清洌挑眉道:“战场上,他们还能如此,还真是难得。”
“可不是嘛,王爷大多数时间都陪着王妃呢,有一次王妃不小心走到一个陷阱,伤了腿,给王爷心疼的,对看管的侍卫发了好大的脾气呢。”
“是吗?伤着腿了?什么时候的事?”
“哦,宸王妃放心,这都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眼下虽然没有大好,但也好差不多了,您不必担心。”刘富贵挠了挠头道:“这军营中条件不必在京中的时候,伤口好的慢些也是自然。”
“那就好。那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你送来的东西是什么吗?”
“这...小的不知道,只知道是很重要的东西,小的不识字,也不敢偷看这里面的东西。”
“不知道?”袁清洌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招招手道:“来人,把这个人拖出去砍了。”
刘富贵当即吓的面目全非,一边求饶一边磕头,喊道:“王妃饶命啊,小的确实不知道啊,是真的不知道啊。”见袁清洌没有反应,进来的两个人又继续拖着他往外走,刘富贵转了转眼珠子,奋力睁开束缚道:“你们不守规矩,我是使臣,你们不能杀我!”
袁清洌一笑道:“使臣?你是六王妃的心腹,却未受领轩辕岱永的任命,算不得使臣,更何况,我就是要杀你,你能如何?”
这话一出刘富贵是真的慌了,跪在地上道:“宸王妃,刘富贵若有得罪之处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饶了小的这条贱命吧,小的往后当牛做马报答您,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您有什么想知道的尽管问,这,这里面的东西是什么小的是真的不知道。”
袁清洌笑了笑,给进来的将士递了个眼色,那人一记手刀将刘富贵拍晕过去。
再次看向那幅兵力部署图,思量半晌道:“不如,我们两日后夜袭轩辕岱永吧。”
“嫂子觉得这个可信?”
“我本来觉得按照袁伶俐的脾气,她是不会跟我示好的,只是刚刚问了几个问题...我猜想,她确实是想杀了轩辕岱永的。”
“为何?”云廉不明白,为何六王妃会想要六王爷死。
“她这次会到阵前,当然不会是轩辕岱永怕她寂寞,是怕她伤害那两个怀了他骨肉的小妾。”袁清洌看了看箫云澈道:“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如何,我不说你们也能猜到,什么下棋喝茶,无非就是防着袁伶俐怕她在军营乱来。”
“那如果这刘富贵是轩辕岱永的人呢?知道她送图,故意调换了一个假的给我们。”
“不会的。”清冽道。
“自然不会,刚刚这送信的人已经说了,他跟轩辕岱永没有任何关系。”箫云澈挑眉:“云廉,你安排人传出消息,就说我们把这个人杀了,此事务必要让六王妃知道。”
袁清洌附和道:“这两日,我们还是一样的去他们阵前叫阵,但绝不强攻。”
“我明白了,你们是要让六王妃觉得,我们没有信她,再打他个措手不及,就算图是假的,也没有关系。”
云澈清冽相视一笑,点了点头。
轩辕岱永越发的焦头烂额,前些日子损了林超,对方却也没有捞到任何好处,听说轩辕枫焱被林超杀死,心里别提有多痛快,可是随即而来的是慌乱,他第一次上战场,纵使身边安排了经验丰富的将军,可那几个老将军每每唠叨个不停,对他也不是很尊重。袁伶俐每次的无理取闹也让他烦透了,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这个女人,但她的身份,让他不得不心存忌惮,毕竟眼下的局面还需要她娘家的支持,一想到这里,他就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袁清洌,那位总是看他不顺眼的安宁郡主,如果此次能够在战场上杀了箫云澈,那他就一定要想办法把她困在自己的身边,一辈子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刚刚收到消息,太子还有一日就到了,轩辕岱永多少松了口气,这两日箫云澈的人一直在外头叫嚷,他也想冲出去痛痛快快的打上一场,可每次还未点完兵,对方就已经扬长而去。轩辕岱永叹了口气,无奈的安排了兵士去修补刚刚被箫云澈他们破坏的防护。
袁伶俐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喝着根本毫无茶味的茶,心烦意乱。没想到袁清洌就是个傻子,自己将那么重要的部署图交给她,她尽然不相信,一天天在外头叫嚷,也不见他们真的攻进来,如今打进来,或许还有胜算,等到明日一过,太子的大军抵达,那里还有什么机会,怕是过不了几日,就会被太子的人杀个干净。想到这里,袁伶俐有些坐不住,她的计划如果就这样失败了,她还怎么杀轩辕岱永,还怎么为她死去的孩子报仇。
“我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坐以待毙,我要杀了他,我要为我儿子报仇。”袁伶俐心里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她不能这样等下去了。
这样想着,袁伶俐出了营帐,没走两步,就看到轩辕岱永往她的方向过来,袁伶俐皱了皱眉,眼里充满了厌恶。
“你去哪里?”
“还能去哪里?不就是在这营里四处走走。”
“又走走?这次打算走到那个陷阱里去?我劝你还是不要折腾了,上次的伤都还没好呢。”
袁伶俐闻言呵呵一笑:“你是关心我的伤没好,还是怕我破坏你的陷阱啊?”
“你...你又来了,不要总是这样无理取闹好吗?”
“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轩辕岱永气的不得了,一把拉过袁伶俐,低语道:“你不用故意气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你最好老实待在营帐里。”
袁伶俐挑眉看他,冷冷一笑道:“你如今,也只能在我面前发发脾气,你还能干嘛,懦夫!”
“你说什么?”轩辕岱永脸色通红:“你再说一遍。”
“我说你是懦夫!安营扎寨这么久了,也不敢攻打他们,你如此贪生怕死,不是懦夫是什么?”
“你!”轩辕岱永抬起手,两眼瞪着袁伶俐,半晌冷冷一笑道:“很好,你现在...很好,来人,把六王妃带进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入。”
袁伶俐愣了愣,轻蔑的看了轩辕岱永一眼,然后就笑了,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肆无忌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