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也同先前简华章的想的那般，可大可小。
说小的，只是她不忍拂了一个做母亲的心意。
往大了说，却是她这是擅自先替翟睿霖做了主。
在皇上都还没有表态的时候，就允诺了刘凤保许潮生性命无忧，那便是僭越！
奚鸢扯了扯衣角，却发现，不能从那刘凤手中扯下来，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
最后无果，她只能站在原地，面朝翟睿霖抱拳行礼。
“回皇上，确有此事。”奚鸢坦白承认。
“但还请皇上听微臣解释。”
见奚鸢承认了，那刘凤才收住了哭声，怔怔地看着奚鸢，仿佛是茫茫黑夜里看到的一道希望曙光。
“微臣想，总归罪不祸及妻儿后代。可这刘凤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其子许潮生对此毫不知情，不管是当年许开文一案，还是此间吴博之死，他都是被蒙在鼓里的。”
“皇上不可！”有人立马提出了异议，“若皇上饶了那许潮生。要是他记恨父母之死，心生怨怼，后果便不堪设想。要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还望皇上圣断，以绝后患！”
“铲草除根？以绝后患？”奚鸢顿时目光一凛，如刀锋掠过那大人，冷笑一声，“许潮生他是皇上的子民，不是皇上的仇人！何为斩草除根？大人这是要皇上对自己无辜的子民下杀手的意思吗？大人口中的以绝后患的行径，又与网顾性命的行为还何差别？”
“还是说，在大人眼里，只要犯事，为绝后患，便要满门抄斩，才可无忧高枕？若都这般，还要这天下百姓做什么？直接将所有子民屠杀殆尽，坐拥整片河山便可，就再无人能对着手江山社稷有半分威胁了！”
那大人被奚鸢怼得一时找不到任何的话来辩驳，气得直哆嗦，只得重重地甩袖，“你这是谬论！”
“够了！”翟睿霖沉声。
凤眸扫了一眼朝堂众臣，最后目光凝视在奚鸢身上，“林檎，你继续说。”
那大人见翟睿霖表了态，即便心有怨，也不敢再继续言语，悻悻地退到了一旁。
奚鸢本来被这大人八个字气得气血上涌的。
想想，就因为这八个字，薄烟一家满门抄斩，当初的苏家又何尝不是？
愤慨与那抱不平的心久久不能平息。
她暗自深呼吸一口气，“又所为不知者不罪，皇上若是为其父母的追责加在他身上，那许潮生岂不是如薄烟姑娘这般相似的满门血流？倘若皇上以深爱和宽宥每一位子民为由，严惩刘凤，饶恕许潮生。百姓皆会觉得，皇上公正严谨，且有情有义的。”
“毕竟，皇上的子民，亦有自己的孩子。父母之爱子情，人皆有感。是以，还请皇上对许潮生从轻发落。”
顿了顿，他深深地凝望着翟睿霖，“满门下罪的，当真无需多他了……”
这一句无需多他，带着太多的无奈，以及怅然。
即便他父母究竟有多少作恶，他全然不知情。满门落难的人，有她，有薄烟，何苦再多他这么一个……
这一句话沉甸甸地落下，敲在薄烟的心上，更是敲在翟睿霖的心上。
他望着奚鸢，瞧着她那眸底的悲伤，长长地叹息了一声。
“罢了。你说得对，既他不知，那便……从轻发落吧。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否则无以安许开文一家在天之灵。”
翟睿霖垂眸思索，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便罚他一生不许参加科考，不论文武哪怕从军，皆不录用。且永生不得踏入墨都一步。”
话落，刘凤大喜，转过头，“砰砰”地磕头，“谢皇上！皇上圣明！皇上贤德！谢皇上！”
她不住地磕着，把额头都磕破了皮儿，那血顺着额头，淌下眉心。
刘凤也不觉得有丝毫的疼痛，还是不住地磕着头。
奚鸢站在一旁，垂眸看着刘凤的行为，心中有些感触。到底，是自己的孩子；到底，是一位母亲。
想起来，当初她每每犯错，也是阮绒站出来替她抵挡的。
到死，刘凤都还想着念着许潮生的安危；是不是阮绒临死前，想的也是她的未来？
“至于柳叶，虽吴博之死，不在于你出手。但若他未曾服毒，便是由你所杀。是以，不可不罚。但鉴于你是许开文的未婚妻，你为许开文及其双亲重情重义，便法外开恩，收押入狱，半年牢狱。”
“民女谢皇上恩典。”
“至于薄氏后人，在允州一案还未查明之前，先暂时由林檎将军保护。待结案之后，一并论定。”
“是。”薄烟跪地磕头。
见翟睿霖准备就此收场的意思，简华章连忙上前，“皇上，还有一事，需皇上定夺。”
“何事？”
简华章沉眸一刹那，便抬眸，坚定地望着翟睿霖，“皇上！刑部尚书谢大人一案，还未定夺。请皇上明示。”
闻言，翟睿霖仿若恍然，神色微微僵硬了一下。
像是被逼上梁山一般，沉默了好一会儿，仿佛才勉为其难，“此事如何，还请简卿道来。”
简华章见翟睿霖肯面对，也心下松了一口气。
毕竟那谢章是驸马爷，他身后的是公主，也是太后，便就相当于是皇上了。
在今日上殿的路上，他都一直在做着心理建设，甚至已经想好了，吩咐他的侍从，若是他触怒皇上，如何安顿他的妻小……
“回皇上，在许开文一案中，出现了两次重合的案件，那便是林将军和薄烟姑娘未曾画押认罪，但那供词之上却有两位的画押。”
“经过老臣的再三调查，发现那罪状上的画押确为两位的手印。但两位也再三否认不曾画押。经过核实调查后，老臣发现一事。”
“便是在墨都衙门之内，有一奇才。有高超的作假技艺，他能够将那手印画到罪状上，并且与那按上去的，相差无几。”
“也经过确认，谢章谢大人曾取了林将军回都领取军需物什时的手印。至于那薄姑娘，曾有卖身契，且在原处为了生计，曾去当铺典当物什。当铺的掌柜说，谢大人曾派人去取过字据。”
“是以才有了两位不曾画押，却有了认罪状纸。老臣还查证了一下，除开这两件事，老臣也翻阅了一些以前的卷宗，并提审过还在牢中服狱的牢犯，发现也是这般的。”
“老臣只了解这么几起，但以往有多少，老臣不知。审问过那作伪之人，他也记不清做过多少，可见劣迹斑斑。”
“作伪冤假错案桩桩件件，下狱是轻事，重者便是如同林将军这般险些遭斩，薄姑娘一家满门抄斩的下场。皇上……他们皆是皇上的子民，是皇上的栋梁。为免再出这样惨痛之事，还请皇上圣断！”
简华章说完之后，朝堂百官立马对窃窃私语，对这些劣行，唏嘘不已。
都是在朝为官，腌脏事也见过不少，但如此明目张胆，累累祸行……
众人都低着头，等着翟睿霖的裁断。
毕竟这他们不管说什么，都不是。
若是说从轻处理，对不起那么多被冤枉残害之人；但若说要公正无私，那谢章身后的人是……
就在大殿内陷入僵凝的时候，听见了殿门口传来了通报声。
“太后驾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