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应当，”何云惜浅笑，“夫人看起来倒是个心细的人儿，想必也经营的不错吧。”
落竹脸上露出几分羞愧，“臣妇倒是不懂得这些，好在臣妇的父亲为臣妇选的都是能干好用的人，平日里有我的侍女管这些，我自己倒是乐得清闲。臣妇刚开始还打算看一些，但那些账本什么的看着就觉得忒难了些，实在不是臣妇能看懂的，也就放开手让他们自个儿经营去了，反正将军府里也不会少了臣妇的那点儿吃穿开支的。”
既然要装傻充愣，那自然要装到底了。
“如此看来，齐夫人还真是得了个好的父亲母亲。”何云惜敛下眉眼，声音淡漠，听不出话中的感情。
“正是，臣妇虽出身商贾之家，但是父亲母亲待臣妇都是极好的，倒是比有些官宦家小姐日子过得舒坦。”落竹便想起林玉熙来，母亲不受宠，父亲不待见，比起家世，她更愿意活的快活。
不成想，何云惜冷哼一声，极为不屑，“齐夫人是投的好胎，出身好，家中母亲有权。商人皆是唯利是图之辈，若是换在旁人家不受宠的妾室身下的孩子，日日里活的步步小心，却还是要遭算计，夫人却是没看到的。”
闻言，落竹眉头微皱，想起刚来时何云惜展露出来的浓浓的恨意，大概是明白了些什么。听闻云贵妃出身低微，只怕是糟了家族的嫌弃与背叛吧，而且，还是商人世家……
“娘娘说的极是，想着宅院里总会有人难过的，以往在母家时平日里那些姨娘还有弟弟妹妹们，臣妇也是会去照应几分。凡是帮衬上一些，臣妇不求其他，但求家中和顺。”落竹唯唯应道。
“齐夫人倒是心善，”何云惜嗤笑一声，眸中多了几分异样，“那依齐夫人所言，是不是若是齐将军纳了妾室，齐夫人也能安于如此，和她们亲善和睦，多多照拂？”
纳妾，落竹眸光微动，稍瞬即逝，但笑道，“若真是如此，也是好的。”
听到落竹的答话，何云惜心中岑岑冷笑，果然还是犹豫了，天下女子哪有人真的愿意和旁人共侍一夫，毫无怨言？那些男人却偏偏都是花心的无底洞，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多少花样女子最好的年华就这么被耗逝，到头来却落得个惨死的结局。
天下男人那个不是薄心汉，曾经那么亲近的女子死了，他们可曾会流下一滴悔恨的眼泪，只怕是恨不得踢远些，免得脏了自己的门面。
何云惜想着，双手不禁紧握成拳，浓浓的恨意呼之欲出。
落竹有些惊讶，这个女子到底是经历了什么？这样的恨分明是打心底里出来的，是积压了很久不得释放的极度压抑。
“齐夫人还真是宽厚的人儿啊。”何云惜一声感叹却似是嘲讽。
随即，何云惜又笑道，“既然齐夫人的父亲是当朝御赐的皇商，商道上的定然知晓不少，听闻近日江南一带有人不动声色便开了遍布江南的医馆，不如齐夫人跟本宫说道说道，这件事，该如何看？”
“医馆？”落竹眉头轻蹙，眼睛带着细思，好像在仔细琢磨些什么，“偶然间臣妇好像听父亲提起过些许，但是知道的并不多。”
落竹没有想到，父亲所说的那个人竟然是云贵妃，这样一个深宫中的女人，就算是要步步谋算，也犯不到去管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商人，到底又有何意图？
父亲说过他已经让人转移了注意力，混淆视听，那么现下云贵妃应该是还不能完全确定的。
“令尊都说了些什么？”何云惜眼神中有些许焦灼。
落竹凝眉思虑，半晌才道，“说那医馆树大招风，不能长久。那医馆的主人家许是太过性急，只怕会落了旁人眼红。”
“夫人还真是清奇！”何云惜脸上的焦灼早已褪去，眼神凌厉的看着落竹，“仅此而已？”
“商道亦如战场，大家都是成了精的狐狸，只怕是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落竹再道，眸中清明一片。
忽而，何云惜冷哼一声，“夫人如此顾左右而言他，可是要掩饰些什么？”
落竹赶紧做出惶恐状，“臣妇只是听父亲说起过这些，其他一概不知，对这些事更是毫不通晓，还请娘娘明鉴！”
这个云贵妃是想逼她自己就范，和盘托出，哼，还真当她是个傻子。
“你……”何云惜被落竹气的指尖直颤，深吸一口气，才缓缓道，“夫人好气度，有这般的忍耐。”
落竹却是傻眼道，“娘娘在说什么？臣妇不明白。”
“好，好！”何云惜抚掌大笑，“既然如此，听闻齐将军府中只有夫人一人，那不妨本宫就发发善心，再替夫人寻一个姐妹，解解闷儿吧！”
发善心，发你妹的善心，落竹在心中狠狠啐了一句，面上还是带着温婉的笑意，“若是要给将军纳妾，此事臣妇还是做不了主的，还需得将军点头才是，不然若真惹了将军不高兴，臣妇也是担不起的。”
听到这话，何云惜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般，捂唇看傻子般的看向落竹，“这男人都是爱偷.腥的猫，本宫找的自然顶尖儿的美人，哪有男人能抵抗得住。还是说，夫人有这么大的把握，齐将军对夫人的感情已经深到再容不下旁人的地步？”
何云惜话语里无不嘲讽，可笑，可笑！拿自己的一生去赌一个男人的心，还真以为自己有什么能耐了？女人的青春就那么几年，等到人老珠黄，容颜不再，还不是会遭人背弃。
天子的宠爱更是如此，不知道哪一天就会突然跌落谷底，所以，她要在自己还受宠的这段时日，把自己想做的事全部做完。
“臣妇不敢。”落竹赶紧应声，她感受到了何云惜眼中的悲怆，这样一个女子，却仿佛有看透世间的模样。
“夫人敢不敢跟本宫打个赌？”何云惜挑眉。
“娘娘赎罪，事关将军之事，臣妇实在不敢妄加揣测。”落竹颔首轻声道，像是个唯唯诺诺的小媳妇儿一般。
“愚蠢！”何云惜冷然出声，便站起了身子，往之前抚琴的那处走去，“本宫乏了，夫人退下吧！”
“是。”落竹也赶紧起身，福了福身子。
须臾，何云惜又顿住了步子，微微侧首，“今日之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想必夫人心中跟明镜儿似的吧！”
落竹颔首应道，“臣妇明白，娘娘放心。”
从云华宫中退出来，落竹便听到一阵悠扬的琴声传来，带着几分道不出的凄婉，眉头轻皱，落竹微微叹了一口气，便随宫人往勤政殿去。
刚走出没多远，又有一个宫女模样的人小跑着走到落竹跟前儿，停下之时还微微喘气。
“齐夫人，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坐一坐。”那宫女缓过来，对着落竹行了礼，急急道。
皇后娘娘，落竹眸中闪烁，自个儿刚从云贵妃处出来，皇后娘娘就急着召唤，心思已经昭然若是。
听闻皇后娘娘在宫中并不怎么受宠，宣帝对她更多的是相敬如宾，其实现在多事之秋，杨泠筠背后的杨国公府势力盘根错节，只怕是宣帝心中也有忌惮吧。
“好。”落竹浅笑着应下，便让之前带路的那个宫女先行离去，便跟着这个宫人一起往皇后的景阳宫而去。
“姑姑是皇后娘娘宫里的？”走着，落竹便问了一句。
“自然。”那宫女点点头。
“娘娘近日可还好？”落竹又问道。
“一切安好。”宫女回道。
“……”
好吧，杨家的人都是这般严肃话少的，就譬如老夫人的性子一般，冷冷淡淡，现下竟连一个宫人都如此了。
落竹摇摇头，唉，杨泠筠性子沉稳大气，自小的教养便是做个能母仪天下的女人，这般的女子，如何能去想法设法讨男人欢心，却不似云贵妃，也难怪宣帝如今还敢大肆宠爱云贵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