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是周有北开车送她回家，其实时宜是不情愿的。她自己回去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没有必要为这个欠人家人情。
但是好像这个人情，是非欠不可了。
因为周有北在等红灯的时候说，跟她一起去。
“为什么？”
“因为川藏我以前去带过很多次队，全部加起来呆了有整整四年，我比你熟悉。”
“只有这一个理由不足以说服我。”她转头盯着他，就是觉得他有所隐瞒。
“也有私事要办，就当做是，互相利用，各取所需。”
“我没有什么需要从一个不怎么熟的人那里得到的。”时宜偏头看着窗外。
“所有费用我来出，平时不会限制你活动，你有自己出去调查你想调查的东西的自由。”周有北有点后悔，怎么现在小傻子这么不好说话。
“你很有钱吗，勘测所不用工作吗？”时宜简直被他财大气粗的这句话吓到了，突然感觉有点穿越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剧本是怎么回事。
“勘测所那边，不好说，好像是炒了我的鱿鱼，现在办完这件事就该回去继承家产了。”
“？？？你被你们单位……那什么了？”时宜一脸震惊。
“嗯。”周有北简单应了一句，其实挺不想回答的，她刚刚这个说话的语气，他是被辞了，不是被强奸了好吧。
但是好像现在交流又没有那么困难了，嗯，还算划得来吧。
“那先说好了，你管住，我管吃，至于你说的那个什么私事，如果在不触及原则的情况下，帮不帮你看我心情。”
“我说了，各取所需。”周有北瞥她一眼。
“……”得得得，您是大爷，她就多余说上一句话，还挺认真。
车停在路边，周有北看她上去开了灯，又打开窗户点了根烟。
小傻子，想的还挺多，还他管住，她管吃。他还能把她带出去卖了？长的没几斤肉，没财没色的，图她什么呢。
刚升起车窗，准备走。
电话响起，他刚准备拿起来，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又放下。
又点了一根烟。
那边还是相当顽强，誓有没人接就一直打下去的意思。
他把烟拿开，吐了个烟圈。按了接通。
接通之后就是嘈杂的音乐背景，混着人群。
“北哥……周……有北……我熬……不住了……呜呜呜我……后悔了……你回来……好不好……”入耳就是赵壹壹在哭，肯定还喝了酒，上气不接下气。
他也就听了两秒钟，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
熄了烟头，有点后悔刚才没开窗户，现在整个车子里都是烟味。
晚上九点多了，很久之前的晚上是很难受的，基本每个九点钟之后都会有猝不及防的情绪上涌和辗转反侧。
现在倒还好，没什么感觉了。
以前还以为过不去了呢。
其实没什么过不去的。
想起跟赵壹壹的第一次见面，她撑着脑袋对他说：“抽烟对身体不好，但是你抽烟的时候好帅。”
他以前一直觉得没什么问题，甚至明知道是互相浪费互相消耗，也准备跟她就这样下去。
可是变故太多，他们还没注意就被改了结局。
赵壹壹是写文的，或者说，自由职业者？其实应该算个小透明网文作者吧。总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脑洞，每天大部分的工作是在脑子里幻想小说主人公的人生怎样才能更跌宕起伏。每天宅在家里看小说刷微博，靠外卖和快递维持生存状态。喜欢穿长裙子喜欢买花里胡哨亮晶晶少女心的发绳手镯项链等等等，每天不出门也要涂很正颜色的口红，留着及腰的长发，洗之前要哀嚎好半天，说让她剪短一点就跟你急。
两个人是相亲认识的，毕竟都到了自己不操心爸爸妈妈就开始帮着操心的年纪了。但是他们后来的的确切还走心谈了几年的恋爱，可能很少有这种相亲能碰到这么合拍的。
现在想想，他们几乎做了恋人之间所有的事。赵壹壹就不一样了，她那是纯属理论丰富实践为零的类型，第一次牵手，她就抖得跟筛子一样，导致他一度怀疑是不是她有个振动模式。一起去旅行，总是他做攻略看酒店规划路线买车票决定在哪里吃饭去逛什么景点，而赵壹壹永远是那个早上在床上抱着被子一发呆就是半个小时的那个。见家长见朋友，他负责把控全局说话得体不失分寸，她就不敢说话怕祸从口出一说就错，每次恨不能把脸埋在碗里。看电影，他总是记得买爆米花可乐带纸巾，她就只管吃吃喝喝哭哭笑笑，甚至有时候连场次都不记得。
但是说谁付出的多一点呢，好像也不好说，只是在他面前，赵壹壹永远都像个小孩子，没长大一样的，习惯依赖习惯被照顾被保护。也有他的原因，他也习惯做那个事事安排详细的那个人。
确定关系是因为，新年赵壹壹约他出来看烟花，踮着脚准备凑到他耳朵边上跟他告白，结果崴了脚，所以他当时听到的是：“嘶，卧槽！”
他当时眉头一皱，她就哭了。
一边哭的直抽一边疼的吸气，嘴里还在碎碎念，“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是想跟你说别的来着……就是怎么……什么事情都搞不好……”
他蹲下来看了看，说：“别哭了，先去医院吧。”其实不严重，但是他有点受不了她这么哭，准确来说，那时候他对她没什么感觉。
但是她一直在说对不起，说了很多遍。
他心里感觉怪怪的。
当天晚上送她回去，她很小声的说：“我觉得，我要错过你了。”
他怔了怔，刚准备转头看她，她就把脑袋转过去看外面，夜晚的灯照着，脸上的泪痕都闪着细细的光。
他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鬼迷心窍，就牵了她的手。
后来就开始三年多的恋爱长跑。他那时候因为工作原因老是在外面跑，她就自己在他们租的小房子里，写写文章，看看电影，刷刷微博，大部分的时间里无所事事。
然后顺理成章决定结婚，她为了穿婚纱好看一点还专程报了瑜伽班。懒得要命的一个人，那段时间可能是她最勤快的时候。
准备领证前半个月，她被同行举报跟某导演发生不正当关系。共同出入酒店地下车库的照片，电梯里亲吻的监控视频，证据明明白白顺着流程，就是要那个导演身败名裂，只是凑巧，赵壹壹也被一同拖下水。
他当时还在家里打扫卫生，看到消息，抽了一地的烟头。
赵壹壹怎么敲门他都无动于衷。
他当时想，怎么会这样呢，明明每一步都没错。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赵壹壹瘫在门口解释，这次没有哭，甚至还在笑。
她说：“北哥，如果这次没有被爆出来的话。我的小说版权就会被买下来，被拍成电视剧和电影。我好像没有什么能为你做的，你也从来都不需要我做什么。我以前也觉得就这么混过去吧，整天无所事事看看没什么营养的小说，然后心情好的时候就开坑写写文，想怎么写就怎么写。我以为我就是这样了，真的。”
赵壹壹吸了吸鼻子。
“可是我遇到你了，我好像所有的运气都用在这件事情上了。从来没觉得我也可以这么圆满。而且你还要跟我结婚。我当时真的开心的快要晕过去。”
“可是我一直不安。我不知道有什么可以给你，我什么都没有。你理解不了吧，很多人都理解不了，我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自卑。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迁就我，毫无原则的让着我。允许我做我想做的任何事，也允许我什么都不做就当个废柴。可是我害怕你会走，我害怕我们走到这个地步也只是因为你习惯性的照顾我。所以我就想啊，要给你一个惊喜，换你被我感动得捂住嘴巴。所以我甚至去大学旁听了很长时间的课，坐在公交车后面每天绕着这个城市转圈，然后就写了这本小说，让你做我的男主角。”
“你知道吗，我把你写的特别好，特别帅。但是那个女主角不像我这么废柴，是个很优秀的女生。你看啊，甚至在小说里，我都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所以给你一个很厉害的女主角。但是最后是悲剧，没有走到一起哦。因为我知道，即便你这么好，但是还是答应了会跟不那么好的我结婚呀。”
“我应该善良一点的，小说里的悲剧就不会在我们身上应验了。”
“可是版权要卖出去太难了。后来终于有人找到我，所以不论用什么手段，我都一定要把小说卖出去。”
他静静地听着，真他妈是疯了。
过了很久，她又说。
“北哥，第一次约你去看烟花那次，我都看到你一直皱着眉头啦。你那时候是不是根本就没想跟我在一起，肯定是我哭的你招架不住了所以只能投降。”
“但是这一次，我不哭了，也不影响你判断了。”
“我们，到此为止吧。”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前女友的故事，奇奇怪怪的开始，猝不及防的结束。
